第(1/3)頁 白塔被重重圍了起來, 猶如一座漂浮在海面上的孤島。 那些墻壁,便像是被人蓄意弄臟,從白晝強行扭曲成黑夜。 喬弋舟站在無數(shù)的黑霧之中, 受眾多怨念簇?fù)碇K鏌o表情的揚起了拳頭,一拳打在了對方的身上。 塵沙頓時揚起, 令他的身體也彈飛老遠(yuǎn),堅固的白塔也破開了一個大洞。 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碾壓,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拳頭并非只是傷到了肉體, 那種劇烈的疼痛是直達(dá)根本, 令他這才不敢小看喬弋舟, 這個從限時游戲副本走出的s級boss。 該怎么樣才能得到他的黑核? 他的眼瞳里滿是貪婪,厲鬼的本能驅(qū)使著他, 饒是這樣的情況下,仍舊不忘算計。 喬弋舟緩步走到他的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 正當(dāng)‘賀聞宣’以為他會再一次落下拳頭時, 卻有眼淚砸下:“賀聞宣,你真的要放棄自己?” 靈魂某一處劇痛, 令他整個人都顫栗了一下。 是來自于身體的本能? 他擰緊了眉頭,用力量強行壓下。這具身體是他奪來的最好的了,他怎么可能輕易放過? 喬弋舟:“賀聞宣, 清醒一些!” 聽了這話,他不由發(fā)出譏笑。 “如果不是自我崩壞,我怎么可能占據(jù)一個開了第三階進化鎖的強者?” 這樣的喊話, 根本不可能有用。 喬弋舟的心沉到了谷底, 明白這樣的掙扎,不過是自我欺騙罷了。 兩人的力量對持,里面的建筑因無法承受, 而產(chǎn)生無數(shù)細(xì)小裂縫。有碎塊砸了下來,整棟建筑都在搖搖欲墜。 外面那些一路跟隨喬弋舟過來的東西,也乘機從縫隙中擠了進來,無數(shù)黑霧圍繞在喬弋舟身旁。 既然話語無法傳達(dá),那便用力量。 兩人徹底對持了起來,不再有絲毫的留情。 下一拳,白塔已經(jīng)破開一個大洞,‘賀聞宣’的身體已經(jīng)被扔飛。 外面的打斗戛然而止,林鴿朝那邊望去時,已經(jīng)是喬弋舟占了上風(fēng)。只是對方仍要使詐,那只被絞斷的手臂,已經(jīng)重新由怨氣構(gòu)筑。 全部的手臂都被染黑,猶如利爪般,根本不像是個人類。 這便是賀聞宣的心結(jié),縱然他擁有強大的力量,卻極其厭惡自己開啟進化鎖后,如怪物般的身體。 當(dāng)那只利爪快要傷到喬弋舟時,林鴿終于忍不住大喊:“賀聞宣!那可是舟舟啊!” 爪擊慢了一步,便被喬弋舟一個橫踢給踢飛。 身體又被擊飛幾米,他擦了下唇角的血,冰冷的掃視了過去—— 真是礙眼。 “那又如何?”他仍舊想要蠱惑,從中作亂,“你不是最同情弱者了嗎?我已經(jīng)被喬弋舟打得這么慘了,他卻還是不想收手。林鴿……我需要你……” 林鴿渾身發(fā)顫,眼眶早已紅了。如果之前他看到喬弋舟單方面碾壓,或許真的會覺得他出手太狠,不顧隊友。 可如今……在知曉了喬弋舟身份、和楚燎的行動之后,他已經(jīng)不這么想了。 他……他們已經(jīng)被逼到窮途末路了啊。 林鴿:“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誰才慘?” 聽到這句話,‘賀聞宣’忍不住發(fā)笑:“你是想說他?” 林鴿指著喬弋舟,幾乎以咆哮的口吻:“一路上過來,他哪里不狼狽?哪里不是破破爛爛?” 林鴿跪了下去,幾乎泣不成聲:“就tm,為了救你……” 這樣的話,在場之人,或許只有被隊友保護得極好的林鴿才會說出口。 前有江時,后有喬弋舟,都保護著他,令他不像是經(jīng)歷了游戲的玩家。 他們經(jīng)歷了太多,感情的感知能力早已麻木,對于痛苦的理解從不會這么深。就算是喬弋舟和楚燎自己,都不會這樣表達(dá)。 正因為飽含著痛苦,一往無前的前進才會難能可貴。 虞羲悄然望向喬弋舟,只覺得他的側(cè)臉全都隱沒在黑暗之下。 他邁開了腳步,邊走邊說:“我知道你介意什么,我也是怪物,我們都沒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東西。你在害怕,我又何嘗不是?” 喬弋舟朝他伸出了手,眼神變得柔和:“不像個人,那活著像個人,不就好了?” 賀聞宣的身體在不斷顫動,痛苦的在地上抽搐了起來。 仿佛向他伸過來的那只手,是一把利劍般,戳破了那些惶恐不安。 可笑的是,喬弋舟才是令人害怕的集合體,卻刺破了別人的害怕。 無數(shù)怨氣從他身體里飛了出來,在快要逃離時,被喬弋舟攔下,以進食的樣子吞噬殆盡。 賀聞宣卻變得更加不穩(wěn)定:“唔!!” 眾人想要上前查看他的狀況,卻被楚燎攔下:“別去,他在退化。” 虞羲倒吸一口涼氣:“退化?” 楚燎的神態(tài)分外平靜:“我也退化了,沒什么可怕的。” 虞羲看著這一幕,只覺心情五味雜陳,復(fù)雜至極。 楚燎的姿態(tài),仿佛是在嘲諷著那些追求著強大而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她也是其中之一。 心臟猶如被放在烤架上,焦灼疼痛。 她的腦海里,不知怎的,浮現(xiàn)起一句一直流傳在c區(qū)的話。 ——進入游戲后,要想活下去,最開始舍棄的就是人性,可若是要活得長久一些,需要找回的也是人性。 以前不懂,如今卻是刻骨銘心。 外圍一直有鬼怪圍上來,她們不敢全部都圍在這里,只是為他們擴出一個圈,留下他們幾人。 外面在廝殺,里面卻十分平靜。 喬弋舟望向林鴿:“你不去拼積分嗎?” 只要能到前五,就有機會出去了。 林鴿搖頭:“不了,我現(xiàn)在還不想出去。” 他在鬼怪群中看到了江時,只是遙遙相望了一眼,還未能同他說上話。 他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沒弄明白,就像是被關(guān)在溫室里生長的花,總得自己看,自己走。 三人便這樣靜靜陪伴著賀聞宣,直至天空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外面和里面的空間扭曲,甚至有現(xiàn)實的投影。 熙熙攘攘的街道和人群,都令人那樣熟悉而向往。 楚燎仰著頭,眼瞳一片漆黑。主系統(tǒng)靠玩家自相殘殺來進食,從而補充自己。他自然也可以利用這股力量,來撕裂主區(qū)空間。 當(dāng)初他篡改的規(guī)則,便是這個原理。 賀聞宣的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緩緩的睜開了眼,只是整個人完全被汗水打濕,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他望著喬弋舟,張了張嘴,出口便喊:“老……” 喬弋舟敲了下他的頭:“老什么老!” 賀聞宣意識完全清醒,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眾人中央,立馬便張牙舞爪:“你們怎么都圍著我……艸,林鴿你竟然還哭了?把眼淚給老子憋回去,老子最討厭這種肉麻的事了。” 喬弋舟悶笑了兩聲,抬眸望向最上空。 裂痕已經(jīng)蔓延了下來,即將抵達(dá)白塔的高度,相信不久之后,便會徹底到達(dá)地面。 狂風(fēng)卷起,吹得人發(fā)絲凌亂。 楚燎的手悄然附上喬弋舟的頭頂,這一刻終于來臨了。 他撒了一個彌天大謊,并沒有什么所謂的積分前五能出主區(qū)空間。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引誘玩家擊殺鬼怪,從而獲取可以撕裂空間的力量。 力量退化的他,已經(jīng)無力改變什么。 這是他能唯一做的,送喬弋舟安全出去的辦法。 s級boss,誰也無法容忍他的存在。 或許這樣的‘保護’,堪稱自私吧。 喬弋舟渾然不知,面上露出笑容:“太好了,終于有機會離開了!” 楚燎:“……嗯。” 喬弋舟:“你說,如果我們都有機會出去,會在一個地方嗎?” 楚燎痛苦的捏白了手:“……會。” 裂縫越來越大,到最后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 十米……九米……很快便要觸及到地面。 鬼怪們自然不肯放他們離開,集體聚攏堵在了前方。眾人一看這樣的情形,不由絕望:“這該怎么辦啊?我們突破不過去的!” 喬弋舟走到了最前方,力量操控著蠱場所出的惡鬼們,同那些鬼怪打斗了起來。 數(shù)團黑氣在天空互相碰撞,碎落成猶如白雪般的黑灰。 那些黑灰沾染到了皮膚,顯得異常刺骨。 喬弋舟滿頭冷汗,本能當(dāng)中的暴戾快要隱藏不住。如果再這樣濫用力量下去,他或許又將無法控制自己。 畢竟,惡鬼就是惡鬼。 喬弋舟死死的咬住了牙關(guān),力氣大得連嘴唇都在出血。 身旁的楚燎忽然牽起了他的手,在他耳旁飛快的呢喃了一句話。 喬弋舟猛然蘇醒了過來,沒有再繼續(xù)咬著自己。猛然朝那邊望去的時候,才瞧見天空互相撞擊的黑氣,像是炸開的煙花那般。 楚燎立在之下,臉頰上的黑紋沾染了那些黑灰,像是有生命似的蠕動起來。 喬弋舟:“怎么會……明明已經(jīng)……”消減了那么多。 楚燎用力的把他朝前一推,令毫無防備的喬弋舟的身體朝后跌了一大步。身后那個撕裂的縫隙,像是有巨大的引力似的,把靠近它的第一個‘對象’吸了過去。 楚燎:“舟舟,你大概不會見到我。我忘記告訴你,等你出去之后,會回到進入主區(qū)的那一刻。就算我能出去,我們之間……也相差了七年。” 喬弋舟張大了嘴:“楚燎!” 他又太多話沒能說出口,楚燎分明說過……不會再這樣獨自面臨危險。 他的命,不該成為廉價的賭注。 楚燎:“對不起,所有人都容不下你。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能保護你的方式。” 他的聲音,最終淹沒在垮塌的白塔廢墟之下。 — 喬弋舟回到了那個廢棄倉庫,被人救走送往了醫(yī)院。 一路上,意識模糊的他不斷叫著楚燎的名字。直到這具身體的母親趕來,喬弋舟才蘇醒了過來。 他怔怔的看著四周,有種自己還身處游戲的錯覺。 有時候會精神恍惚,夜里總會悄悄藏起水果刀,根本不敢闔眼,害怕在睡夢中被人割斷喉嚨。 喬母瞧見他這個樣子,便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 她不由痛哭流涕,認(rèn)為是自己的再婚導(dǎo)致了這些。 “舟舟,媽媽知道你受了驚嚇,這里不會有人害你的。” 喬弋舟:“……方焱呢?” 喬母:“什么方焱?” 喬弋舟:“他是我哥!是你再婚的丈夫的孩子!” 喬母更加崩潰:“根本沒有什么方焱,那個家里的孩子……就只有你一個啊。” 在得知了這些信息之后,喬弋舟才徹底害怕了。 他的記憶恢復(fù)得并不完整,以往的父母是誰,已經(jīng)想不起來。唯有那些同伴,他記得極其深刻。 可如今所有人都告訴他,是他自己臆想了,根本沒有這個人。 他雖然逃離了那個恐怖的地方,但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怖,猶如一個異類,茍延殘喘的留在了時間的罅隙之中。 對了……楚燎。 喬弋舟被喬母接回家的那一天,還未進家門,便跌跌撞撞的逃離了這里。 十九歲的楚燎遠(yuǎn)在七年前。 如果他出來了,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二十六歲才對! 記憶越發(fā)曖昧不清,喬弋舟甚至連楚燎在沒在這個城市都不知道。他從白晝找到黃昏,從黃昏找到夜晚,直到自己一個人站在寒風(fēng)里,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他不敢想象楚燎到底如何了。 所有人都容不下他,可楚燎偏偏要以自己的力量,將他庇佑在羽翼之下。 這難道不是以卵擊石? 喬弋舟站到了家門口,里面仍然亮著燈。喬母發(fā)現(xiàn)了人影,立馬從屋子里跑了出來,抱緊了他的身體:“舟舟,以后別讓媽媽這么擔(dān)心,這一天我都找不到你。” 溫?zé)岬臏I水打濕了他的肩頭,喬弋舟這才有了實感。 鼻尖酸澀,淚水驟然落下。 楚燎會回來的吧? “嗚嗚……”被壓抑的感情,在那一刻釋放了出來,他鮮少哭成這樣,仿佛天地都一片昏暗。 楚燎一定會回來的。 就算如他所言,他會回到進入主區(qū)的那個年紀(jì),他的十九歲。 那足足差了七年的距離。 — 幾個月后,冬日來臨。 總算抵達(dá)家門口,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喬弋舟看到了靜靜坐在客廳的方焱。他看上去受了許多傷,白色的襯衫也顯得臟亂,略長的頭發(fā)遮住了眼睛。 喬弋舟怔怔的喊道:“方……焱?” 方焱終于有了反應(yīng),緩緩抬眸回望了他:“不叫哥了?” 喬弋舟喉頭哽咽,都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了。原來就算過去幾個月,那些事也依舊銘刻在腦子里,不曾忘卻。 喬弋舟三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死死抱住了他:“回來就好。” 喬母端著菜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還愣了半天:“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她還記得,兩兄弟不合,方焱總是看不起舟舟的。 她以前總覺得磨合一段時間,就會成為一家人了,因此并沒有太過插手。可一年前喬弋舟的樣子把她嚇壞了,她才事事?lián)摹? 喬母慌張的說:“要是有什么矛盾,坐下來談?wù)劊瑒e再吵架了。” 方焱:“我們不會再吵架了。” 喬母懷疑的問:“……真的?” 喬弋舟露出了笑容:“真的。” 昔日的同伴被抹去的蹤跡,總算被重新找回。 在那之后,他們平靜的吃了一個晚飯。這樣溫馨的場面,在主區(qū)空間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夜色漸暗,喬弋舟來到方焱的門口,端著一杯熱牛奶:“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是多久離開的主區(qū)空間?” 方焱腦子脹痛,用手扶額:“看來不管多久回來,都會回到自己進入主區(qū)空間的那個時間段。” 方焱的話,令喬弋舟的希望破裂。 他緊咬著牙,用喉嚨擠出了一句話:“那……楚燎呢?” 喬弋舟無比害怕,甚至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若是方焱說出楚燎還在主區(qū)空間該怎么辦才好? 哪知聽了他的話,方焱不知從何時已經(jīng)站起身,將他抱在自己懷中:“我們都不知道楚燎有沒有出來,抱歉。” 他已經(jīng)從同伴那邊聽到了喬弋舟所經(jīng)歷的事,不知道是否可以給予他支撐的力量。 只是什么都不做,他會恨自己的。 喬弋舟渾身僵硬,原本燃起的希望被再一次撲滅。 就算是內(nèi)心已經(jīng)麻木,此刻也能感知到喬弋舟的痛苦。 方焱安靜的敘說起,他在主區(qū)那半年的經(jīng)歷,或許只能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 主區(qū)已經(jīng)完全淪為一個大型游戲,各種鬼怪頻出。就連一些玩家死后,也會變?yōu)樾碌墓砉帧? 剩余的玩家不得已,打破了五大區(qū)的束縛,主區(qū)的門徹底沒了,開始互相結(jié)成陣營反擊。 而楚燎的蹤影,也在這段時間消失。 昔日的同伴,有些已經(jīng)出來了,卻還未在時間里相逢。 有些……仍舊被困在主區(qū)空間里。 喬弋舟這時才終于知道,為什么傅教授要利用楚燎進入游戲。恐怕傅教授是從游戲里出來的玩家之一,卻因為同伴還在主區(qū)…… “修改規(guī)則那次,楚燎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方焱放開了喬弋舟,面色凝重的說道,“有人說……他再次去了亡靈賭場。” 喬弋舟回到了房間,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死死捏住快要徹底碎裂的黑暗曙光,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漆黑的窗外,冬日的第一場雪來臨。 他還依稀記得,楚燎也曾在這種寒冷的日子,幾乎用至零破碎的話語,問出那句話—— 喬弋舟,你愿意做我的根嗎? “楚燎……” 那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話,竟也同樣變得至零破碎。 喬弋舟渾身極冷,暗處的寒氣從四周爬了上來,縈繞在他周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jié)冰。 厲鬼就是厲鬼,本能就是暴戾、黑暗、骯臟的。 他從不否定這些,卻也是真的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死亡。 如此深刻的死亡,仿佛天地都一片寂靜,原來在楚燎離開他之后,感覺會這樣強烈。 喬弋舟一夜噩夢,好似夢到了最痛苦的事情,醒來后那積累到頂點的感情再一次爆發(fā)。 方焱瞧見他的樣子,眼瞳里隱隱帶上了赤紅色,便暗叫不妙。 方焱追了出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把喬弋舟跟丟了。 他不再是主區(qū)那個開了進化鎖的強者,而徹徹底底成了一個普通人。 而喬弋舟卻不同,他本來就是boss,就算出了主區(qū),也只是被折損了少部分能力。 方焱一拳打在了墻上:“該死!” 從主區(qū)回來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自己的事,從未仔細(xì)想清楚喬弋舟這幾個月在現(xiàn)實世界是怎么度過的。 他在主區(qū)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快要抑制不住自己了。回到現(xiàn)實世界,怎么可能突然正常? 每個夜晚,他是不是都在忍受痛苦? 從樓道的暗處,忽然走出來一個人:“我應(yīng)該知道他去了哪里,我?guī)氵^去。” 方焱這才看清了那個人:“你也出主區(qū)了?” — 冬雪細(xì)細(xì)的將街道覆蓋了一層,枯枝上都掛了白霜。 喬弋舟精神恍惚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悔恨從心口涌出,他為什么什么事情都無法記起,只能從楚燎的記憶里,窺探一二? 淚水快要模糊視野,不知走了多久,一所學(xué)校赫然映入眼簾。 是……他在限時游戲副本中,楚燎的記憶碎片里,看到過的地方? 喬弋舟的雙腿灌鉛,沉重得無法邁開步子。 一把傘忽然打在了他的頭頂:“都快濕了,還想站多久?”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層單薄的衣物,早已凍得麻木。 在聽到那個聲音后,喬弋舟猛然回頭:“楚燎……” 就算隔絕了生死,他們也會重逢。 區(qū)區(qū)兩個空間的距離而已,難道還比當(dāng)初的死亡更遠(yuǎn)嗎? — 方焱和封雨辰站在暗處,看著這一幕,封雨辰嗤之以鼻,眼瞳里滿是譏諷。 那半年里,他們都深刻的明白了楚燎是什么人。 感情稀薄,只為利益驅(qū)動,就算力量退化,也不見得他多像一個人。更何況……后面還有傳言聽說,他仍舊在掌管著部分主系統(tǒng)的權(quán)限,而且還在進一步蠶食它。 這樣的怪物,根本稱不上人類。 他們都曾看過一次主區(qū)具體數(shù)據(jù)的展現(xiàn),是以玩家的命為基石,怨氣為催化,從而萌生的龐大嚇人的東西。 而楚燎接受了那些,又怎么可能還是個人? 方焱深深的看著那邊:“如果單純的把那家伙的感情稱之為欲望和占有,未免也太膚淺。” 封雨辰:“那能是什么?你還想告訴我那是愛嗎?” “不,遠(yuǎn)在那之上。” ————正文完———— 他怔怔的看著四周,有種自己還身處游戲的錯覺。 有時候會精神恍惚,夜里總會悄悄藏起水果刀,根本不敢闔眼,害怕在睡夢中被人割斷喉嚨。 喬母瞧見他這個樣子,便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 她不由痛哭流涕,認(rèn)為是自己的再婚導(dǎo)致了這些。 “舟舟,媽媽知道你受了驚嚇,這里不會有人害你的。” 喬弋舟:“……方焱呢?” 喬母:“什么方焱?” 喬弋舟:“他是我哥!是你再婚的丈夫的孩子!” 喬母更加崩潰:“根本沒有什么方焱,那個家里的孩子……就只有你一個啊。” 在得知了這些信息之后,喬弋舟才徹底害怕了。 他的記憶恢復(fù)得并不完整,以往的父母是誰,已經(jīng)想不起來。唯有那些同伴,他記得極其深刻。 可如今所有人都告訴他,是他自己臆想了,根本沒有這個人。 他雖然逃離了那個恐怖的地方,但周圍的一切都充滿了恐怖,猶如一個異類,茍延殘喘的留在了時間的罅隙之中。 對了……楚燎。 喬弋舟被喬母接回家的那一天,還未進家門,便跌跌撞撞的逃離了這里。 十九歲的楚燎遠(yuǎn)在七年前。 如果他出來了,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二十六歲才對! 記憶越發(fā)曖昧不清,喬弋舟甚至連楚燎在沒在這個城市都不知道。他從白晝找到黃昏,從黃昏找到夜晚,直到自己一個人站在寒風(fēng)里,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他不敢想象楚燎到底如何了。 所有人都容不下他,可楚燎偏偏要以自己的力量,將他庇佑在羽翼之下。 這難道不是以卵擊石? 喬弋舟站到了家門口,里面仍然亮著燈。喬母發(fā)現(xiàn)了人影,立馬從屋子里跑了出來,抱緊了他的身體:“舟舟,以后別讓媽媽這么擔(dān)心,這一天我都找不到你。” 溫?zé)岬臏I水打濕了他的肩頭,喬弋舟這才有了實感。 鼻尖酸澀,淚水驟然落下。 楚燎會回來的吧? “嗚嗚……”被壓抑的感情,在那一刻釋放了出來,他鮮少哭成這樣,仿佛天地都一片昏暗。 楚燎一定會回來的。 就算如他所言,他會回到進入主區(qū)的那個年紀(jì),他的十九歲。 那足足差了七年的距離。 — 幾個月后,冬日來臨。 總算抵達(dá)家門口,在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喬弋舟看到了靜靜坐在客廳的方焱。他看上去受了許多傷,白色的襯衫也顯得臟亂,略長的頭發(fā)遮住了眼睛。 喬弋舟怔怔的喊道:“方……焱?” 方焱終于有了反應(yīng),緩緩抬眸回望了他:“不叫哥了?” 喬弋舟喉頭哽咽,都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了。原來就算過去幾個月,那些事也依舊銘刻在腦子里,不曾忘卻。 喬弋舟三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死死抱住了他:“回來就好。” 喬母端著菜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還愣了半天:“你們這是干什么呢?” 她還記得,兩兄弟不合,方焱總是看不起舟舟的。 她以前總覺得磨合一段時間,就會成為一家人了,因此并沒有太過插手。可一年前喬弋舟的樣子把她嚇壞了,她才事事?lián)摹? 喬母慌張的說:“要是有什么矛盾,坐下來談?wù)劊瑒e再吵架了。” 方焱:“我們不會再吵架了。” 喬母懷疑的問:“……真的?” 喬弋舟露出了笑容:“真的。” 昔日的同伴被抹去的蹤跡,總算被重新找回。 在那之后,他們平靜的吃了一個晚飯。這樣溫馨的場面,在主區(qū)空間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夜色漸暗,喬弋舟來到方焱的門口,端著一杯熱牛奶:“你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是多久離開的主區(qū)空間?” 方焱腦子脹痛,用手扶額:“看來不管多久回來,都會回到自己進入主區(qū)空間的那個時間段。” 方焱的話,令喬弋舟的希望破裂。 他緊咬著牙,用喉嚨擠出了一句話:“那……楚燎呢?” 喬弋舟無比害怕,甚至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若是方焱說出楚燎還在主區(qū)空間該怎么辦才好? 哪知聽了他的話,方焱不知從何時已經(jīng)站起身,將他抱在自己懷中:“我們都不知道楚燎有沒有出來,抱歉。” 他已經(jīng)從同伴那邊聽到了喬弋舟所經(jīng)歷的事,不知道是否可以給予他支撐的力量。 只是什么都不做,他會恨自己的。 喬弋舟渾身僵硬,原本燃起的希望被再一次撲滅。 就算是內(nèi)心已經(jīng)麻木,此刻也能感知到喬弋舟的痛苦。 方焱安靜的敘說起,他在主區(qū)那半年的經(jīng)歷,或許只能用慘烈兩個字來形容。 主區(qū)已經(jīng)完全淪為一個大型游戲,各種鬼怪頻出。就連一些玩家死后,也會變?yōu)樾碌墓砉帧? 剩余的玩家不得已,打破了五大區(qū)的束縛,主區(qū)的門徹底沒了,開始互相結(jié)成陣營反擊。 而楚燎的蹤影,也在這段時間消失。 昔日的同伴,有些已經(jīng)出來了,卻還未在時間里相逢。 有些……仍舊被困在主區(qū)空間里。 喬弋舟這時才終于知道,為什么傅教授要利用楚燎進入游戲。恐怕傅教授是從游戲里出來的玩家之一,卻因為同伴還在主區(qū)…… “修改規(guī)則那次,楚燎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代價。” 方焱放開了喬弋舟,面色凝重的說道,“有人說……他再次去了亡靈賭場。” 喬弋舟回到了房間,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 他死死捏住快要徹底碎裂的黑暗曙光,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漆黑的窗外,冬日的第一場雪來臨。 他還依稀記得,楚燎也曾在這種寒冷的日子,幾乎用至零破碎的話語,問出那句話—— 喬弋舟,你愿意做我的根嗎? “楚燎……” 那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話,竟也同樣變得至零破碎。 喬弋舟渾身極冷,暗處的寒氣從四周爬了上來,縈繞在他周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jié)冰。 厲鬼就是厲鬼,本能就是暴戾、黑暗、骯臟的。 他從不否定這些,卻也是真的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死亡。 如此深刻的死亡,仿佛天地都一片寂靜,原來在楚燎離開他之后,感覺會這樣強烈。 喬弋舟一夜噩夢,好似夢到了最痛苦的事情,醒來后那積累到頂點的感情再一次爆發(fā)。 方焱瞧見他的樣子,眼瞳里隱隱帶上了赤紅色,便暗叫不妙。 方焱追了出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把喬弋舟跟丟了。 他不再是主區(qū)那個開了進化鎖的強者,而徹徹底底成了一個普通人。 而喬弋舟卻不同,他本來就是boss,就算出了主區(qū),也只是被折損了少部分能力。 方焱一拳打在了墻上:“該死!” 從主區(qū)回來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自己的事,從未仔細(xì)想清楚喬弋舟這幾個月在現(xiàn)實世界是怎么度過的。 他在主區(qū)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快要抑制不住自己了。回到現(xiàn)實世界,怎么可能突然正常? 每個夜晚,他是不是都在忍受痛苦? 從樓道的暗處,忽然走出來一個人:“我應(yīng)該知道他去了哪里,我?guī)氵^去。” 方焱這才看清了那個人:“你也出主區(qū)了?” — 冬雪細(xì)細(xì)的將街道覆蓋了一層,枯枝上都掛了白霜。 喬弋舟精神恍惚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悔恨從心口涌出,他為什么什么事情都無法記起,只能從楚燎的記憶里,窺探一二? 淚水快要模糊視野,不知走了多久,一所學(xué)校赫然映入眼簾。 是……他在限時游戲副本中,楚燎的記憶碎片里,看到過的地方? 喬弋舟的雙腿灌鉛,沉重得無法邁開步子。 一把傘忽然打在了他的頭頂:“都快濕了,還想站多久?” 他的身上只穿了一層單薄的衣物,早已凍得麻木。 在聽到那個聲音后,喬弋舟猛然回頭:“楚燎……” 就算隔絕了生死,他們也會重逢。 區(qū)區(qū)兩個空間的距離而已,難道還比當(dāng)初的死亡更遠(yuǎn)嗎? — 方焱和封雨辰站在暗處,看著這一幕,封雨辰嗤之以鼻,眼瞳里滿是譏諷。 那半年里,他們都深刻的明白了楚燎是什么人。 感情稀薄,只為利益驅(qū)動,就算力量退化,也不見得他多像一個人。更何況……后面還有傳言聽說,他仍舊在掌管著部分主系統(tǒng)的權(quán)限,而且還在進一步蠶食它。 這樣的怪物,根本稱不上人類。 他們都曾看過一次主區(qū)具體數(shù)據(jù)的展現(xiàn),是以玩家的命為基石,怨氣為催化,從而萌生的龐大嚇人的東西。 而楚燎接受了那些,又怎么可能還是個人? 方焱深深的看著那邊:“如果單純的把那家伙的感情稱之為欲望和占有,未免也太膚淺。” 封雨辰:“那能是什么?你還想告訴我那是愛嗎?” “不,遠(yuǎn)在那之上。” ————正文完———— 他怔怔的看著四周,有種自己還身處游戲的錯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