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1960年的農(nóng)歷二月中旬,也就是三月份中旬,堆積了一個冬天的雪開始化了,村口的無名河水位上漲,原始森林里化出來的雪水嘩啦啦流淌過小溪溝壑,最后匯聚到無名河中。 北方的漲水季到了,露出泥土層的耕地也即將開始新一年播種收割的輪回。 去年的二月二龍?zhí)ь^,江燕子出嫁。 今年二月末,泥巴都曬結(jié)實了,江燕子抱著已經(jīng)三個月的兒子回了大崗?fù)汀? 江燕子生了個兒子,別說江嬸子了,就連老支書都露出了笑,對這個曾外孫很是喜歡,一把年紀(jì)了還抱著在屯子里溜達了好幾圈。 因為生了個兒子,江燕子在婆家是徹底站穩(wěn)了腳跟,送她回來的趙椿樹帶給岳家的禮都重了好幾分。 “梅子你說現(xiàn)在這世道,當(dāng)個女的咋就那么難?我生孩子那么累,結(jié)果孩子一出來,婆婆跟椿樹最先關(guān)心的就是孩子是男是女?!? 江燕子一邊麻溜地織毛衣一邊嘴上叭叭地說話。 青梅在削枝椏,準(zhǔn)備在菜園子里搭個架子。 開春以后趙三明去了外面,不知道打哪弄來一根老葡萄根,說是種上了今年就能爬架子,春夏注意上上肥,今年秋天就能吃上葡萄。 到了大崗?fù)秃?,青梅吃的多是野果? 野果雖然好吃,可到底比不上已經(jīng)被人馴養(yǎng)改良后的品種。 對于葡萄,青梅很上心,忙完了巡邏以及上山巡墓的任務(wù)后就抓緊時間湊備起搭架子的事兒。 也不管青梅有沒有回應(yīng),江燕子毫無障礙地繼續(xù)嘮嗑:“當(dāng)時我躺在那里一聽,真是心都涼颼颼的,我也不是那嬌氣的主兒,可趙椿樹是我男人,好歹也每天睡一個被窩的,總該第一個惦記我吧?哎,我娘也勸我別太在意,爺們兒就是粗心大意,可我心里總有個疙瘩……” “……反正要我再像以前那樣傻乎乎地對他掏心掏肺是絕對不可能了?!? 這些都是婚姻里難免會碰到的問題,青梅完全沒有經(jīng)驗,也不知道該說啥,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別怕,以后要打人,就叫我。” 江燕子聽她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不過心里的郁悶也確實被打散了。 想想也是,她身后有娘家,也有青梅,不管是講理還是動手都不帶怕的。 至于趙家要拿婚姻來拿捏她?不是江燕子說混話,十里八鄉(xiāng)的也不是沒有寡婦,趙家要真敢那樣對她,她就把兒子一抱轉(zhuǎn)身就走,有爹娘哥哥還有青梅在,看趙家哪個敢上門搶孩子。 這么一想,江燕子心情也敞亮了,話題一轉(zhuǎn)說起青梅的事:“梅子,你真不想要自己生個孩子?。口w三明不行,那咱可以換一個啊,就你這樣的人才,隨便來個有出息的小伙子那也是配得上的?!? 青梅皺眉,“他挺好的。” 要是換一個來,她還要慢慢揍人,多麻煩。 江燕子一看就知道她不愛聽這個,立馬就不說了。 既然青梅喜歡,對現(xiàn)在的生活滿意,江燕子就覺得挺好的。 “也是,現(xiàn)在趙三明也挺勤快的,不說下地干活掙工分,就是家里家外一把抓這一點就有不少爺們兒比不上?!? 他們這邊的爺們兒,在家里那是真的把自己當(dāng)個爺,哪怕家里再窮,只要是有媳婦的,回家了必定端起大爺范兒,說句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也不為過。 別人都說趙三明干娘們兒才干的家務(wù)事,那是孬,是沒種沒出息,可江燕子卻覺得自己挺想要一個這樣的男人。 女人圖個啥,累點苦點沒什么,就想有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 這才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生活就像喝水,冷暖只能自己知道。 江燕子說話,話題跳轉(zhuǎn)得一向很快,剛說了狗子挺不錯的,以后肯定懂事孝順有出息,話題一轉(zhuǎn)又說起還有十幾天就要出嫁的趙銀花。 “我說當(dāng)初她為啥三天兩頭地來鎮(zhèn)上找我,原來是盯上了咱家隔壁的周家輝。” 周家輝就是當(dāng)初跟著趙椿樹來大崗?fù)徒佑H的一個年輕小伙子,長得挺周正的,還有股子斯文勁兒,頂替了他娘的工作,在汽車站里賣票。 這也是個很體面的活兒,所以想跟周家輝接親的人家挺多的。 可誰也沒想到,最后周家輝居然跟大崗?fù)偷囊粋€山村閨女好上了。 為了娶趙銀花,一向孝順的周家輝還跟他爹娘鬧起了絕食。 周家兩口子一把年紀(jì)了才好不容易有了這個獨苗苗,可心疼得很,沒辦法,只能應(yīng)了兒子的要求。 不過周家兩口子到底對趙銀花生了不喜,結(jié)婚的事兒就準(zhǔn)備得很馬虎,前幾天才讓媒婆來提了親,二十天不到就要把趙銀花娶回去。 這一看就知道是婆家對未過門的兒媳婦表示不喜,可趙銀花的家人卻顧不得這些。 閨女不聲不響就給自己找了那樣一個好人家,想想以后錢啊票的都能弄到手,趙銀花的爹娘兄弟嫂子們現(xiàn)在都恨不得把趙銀花捧上天去。 別說十幾天了,他們簡直恨不得媒婆來的當(dāng)天就趕緊把趙銀花給領(lǐng)回去。 女人家嘛,跟男人鉆了被窩,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飯,絕對沒跑了。 這事兒也讓大崗?fù)偷拇髬鹱永咸珎儑Z嗑議論的重心從趙三明不行上轉(zhuǎn)了過去,有羨慕的,有酸溜溜的,也有不看好的,總之七嘴八舌說得歡快。 倒是趙銀花本身根本不在乎,每日里都一副待嫁的嬌羞樣兒,時不時還消失一兩天,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 不過說不知道,那也就是明面上的,大家都能猜到肯定是去鎮(zhèn)上找周家輝了。 于是,趙銀花早就讓人家解了褲腰帶這個說法就偷偷地流傳開來,甚至還有拓展聯(lián)想能力優(yōu)秀的人琢磨起趙銀花肚子有沒有變大。 這會兒江燕子說起來還有點生氣,倒不是氣趙銀花嫁得好,而是氣趙銀花拿她當(dāng)筏子。 “梅子,你是不知道,周嬸子現(xiàn)在對我都冷眉橫眼的,看見我就哼哼哼的,她以為她是豬??!又不是我讓趙銀花去跟她兒子好上的,都說過我跟趙銀花關(guān)系根本就不咋樣。這事兒想一次我就氣一次,真是氣死我了!” 看得出來講燕子是真的很生氣,還有被惡心到的感覺。 青梅有心想要寬慰朋友,可想來想去都想不出該說啥,最后只能從實際行動上去琢磨。 “要不然今晚我?guī)闳ソo她送死老鼠?!? 這樣的惡作劇應(yīng)該無傷大雅,畢竟屯子里很多沒出嫁的閨女也不怕老鼠。 甚至看見老鼠胖乎乎的還要高興地?fù)炱饋砟玫秳兤た愁^,找根棍子串上烤得噴香。 江燕子聽了直笑,張嘴要拒絕,可眼珠子一轉(zhuǎn),又笑得壞兮兮地答應(yīng)了。 “好啊好啊,不過趙銀花不怕死老鼠,我知道她怕啥!” 看好朋友高興了,青梅覺得真嚇到趙銀花也不是啥大問題。 晚上,狗子睡著了,趙三明也睡得迷迷糊糊,突然發(fā)現(xiàn)青梅起身下炕,不由手肘往后撐著半坐起來,問:“梅子,你今晚要去山上?不是昨天才回來嘛?!? 雪化了之后青梅的龍鳳山古墓巡邏任務(wù)就又重新開始了,冬天里大雪封山后雖然有兩三個月青梅在明面上沒有上山,可開春后公社那邊還是把三個月的工資一次性給青梅發(fā)下來了。 一下子就是一百五十塊錢,這可是一筆大款,也虧得幫忙帶回來的江紅軍沒有拿出去說,屯子里的社員才不知道。 要是知道了,少不得又要羨慕一番趙三明不行都能娶到青梅這樣能掙錢能養(yǎng)家的媳婦了。 經(jīng)過了一個冬天,旗桿跟裙子都餓瘦了不少,可身子骨卻被冬日打磨得更健壯,獨自在原始叢林中生活的技巧也更成熟了。 從年齡上來看,它們還沒有成年,可從心理以及生活習(xí)性上,卻已經(jīng)趨向于成年東北虎。 青梅對它們放心了不少,除了每隔三天上山的那三、四天里會跟裙子旗桿相處,其他時候并不會再擔(dān)心到晚上都要上去看一看才能放心的程度了。 青梅沒有養(yǎng)孩子的經(jīng)驗,可養(yǎng)了兩只老虎,卻莫名其妙就體會到了當(dāng)媽的感覺——既為它們的長大獨立感到欣慰,又為它們漸漸不再需要自己依賴自己而有一丁點的失落。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