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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去打酒；三十兒，貼門神捏鼻兒。

    除夕這天晚上，倪芝家里照例是跟倪父那邊吃飯，倪父那邊，奶奶走得早，就爺爺一個人。

    倪父家里人，都屬于很沉默的性子。二叔結(jié)婚晚，孩子還在小學(xué)，一家人跟著爺爺一起住，能照應(yīng)點兒老人，爺爺也能給孫子做做飯，。

    年夜飯吃完，發(fā)了紅包，一家人一起給奶奶上了香，老人孩子都熬不得夜，就散了。

    剛九點，倪芝開口，說她找馮淼放個爆竹。

    倪母冷著臉沒說話。

    自從昨天晚上，熄了燈倪芝輕聲回家，早上倪母就沒什么好臉色。家里該收拾擺置的，都沒喚她幫忙，倪芝窩屋里寫了一天論文。

    倪父嘆氣，“閨女去吧。大過年的，等會兒早點去你姥姥家，別惹你媽生氣。你也好不容易回趟家?！?

    陳煙橋見到她時候，頓了好一會兒沒說話。

    目光有些復(fù)雜，說不清是歡喜多些，責備多些，還是追思惆悵多些。

    倪芝一天跟倪母置氣，臉上仍繃著。

    她抿了抿唇，語氣清冷，“見我不高興？”

    事實上，這大年夜里，人們家里多熱鬧，街上就有多冷清。

    陳煙橋忽然笑了笑，他伸手，把倪芝圍著的紅圍巾替她緊了緊。

    他聲音似乎啞了，“丫頭，除夕快樂?！?

    他這十年，頭一回離開哈爾濱過年，沒想到還是在異鄉(xiāng)。

    河北盛產(chǎn)老白干，他獨自悶酒吃花生看酒店電視里的春晚，街上的煙火熱鬧，電視里紅紅火火，比起來往年在老灶火鍋過年，這些種種熱鬧都與他無關(guān)。

    心卻意外地平和，因為人間的溫暖有他一份。

    自己愛的姑娘，在離他不到幾公里的地方，同家人團圓。

    以他的經(jīng)歷來說，陳煙橋是希望倪芝除夕能好好陪家人，他一個大男人，自己呆著沒什么。

    可既然她來了，他便不用說了。

    倪芝這才把雙手揣他兜里，在他懷里呆了會兒。

    擠出來的時間，匆匆打車去了能放爆竹的地方，隨便撿了幾樣。

    兩人都多年未放過爆竹，倪芝更是不擅長，拿著袋子有些發(fā)懵。

    陳煙橋拿出來看看，這么些年了，花樣倒似乎也還是那些。

    他們老家管得松，十年前幾乎處處可放，有時候過轉(zhuǎn)角就有熊孩子一個摔炮甩過來，嚇得余婉湄叫喊出聲，他便替余婉湄捂上耳朵，再瞪一眼熊孩子。

    喜歡看余婉湄一臉害怕舉著那種呲著火花的爆竹，其實最好看，只是她害怕。

    陳煙橋總?cè)滩蛔喝の抖核?，等余婉湄嚇著了惱了，他又后悔，低頭哄她。

    陳煙橋掏出打火機，一邊拆塑料包裝，一邊點了煙。

    咳了幾聲。

    倪芝才發(fā)覺他今天嗓子不對勁，她問他，“你口罩呢？”

    陳煙橋摸了摸口袋，“忘了?！?

    倪芝要把自己的摘下來給他，陳煙橋捂著，“不用?！彼参克?，“沒事兒，你看這街上行人，大老爺們兒都不戴。”

    倪芝接過他給的，她語氣嚴厲得很，“你抽這么多煙，肺都是黑的，還吸霧霾?！?

    陳煙橋低笑，“是心疼我呢，還是教訓(xùn)我？”

    “有什么區(qū)別？”

    他沒搭腔，塞給她一個，“拿著?！?

    低頭給她點了火，教她扔出去。

    像個小陀螺一樣出去了，在地上來回地轉(zhuǎn)個不停，一邊釋放出絢麗的色彩，直到轉(zhuǎn)不動了呲了最后幾下。

    兩人不像那些互相追逐的年輕人，叫囂著鬧個不停，朋友們爭個誰是爸爸，一家人逗著嚇哭的小孩兒，情侶們大喊我愛你。

    只有他倆，安安靜靜地放著，煙花無聲無息地，燃燒過，熾熱過，輕微的燃燒滋滋聲在這樣的夜晚里微不可查。

    袋子里就剩下最后一串兒連環(huán)響。

    陳煙橋把煙頭撇了，點導(dǎo)線，“丫頭，準備好了?！?

    他剛甩出去，要伸手護著倪芝的雙耳，就發(fā)現(xiàn)自己耳側(cè)，捂上了一雙稍有些冰涼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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