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病樹與爛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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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在掛號的地方坐著,背后是透明的窗戶,反著的字“診療時請帶學生卡”。
倪芝外套上是深深淺淺的雨水漬,頭發還在往下滴。
手是冰冷的,手機上都是水汽,滑了幾下才開。
陳煙橋的聲音更冷,冷得倪芝打了個遲來的寒顫,她里外濕透。
他聲音還很遠,背景雜亂,像雨點斷續。
“什么事?”
陳煙橋在醫院大門外,貼著柱子抽煙,接到倪芝電話才看了眼煙盒兒。答應她的就抽一包長白山,根本沒做到,早換了不知道多少包了。
一輛救護車呼嘯著停下,一群人忙得有條不紊,把患者送醫院里去。
幾天前,陳亭麓也是這樣進來的,沒想到沒法再醒著出去了。
陳亭麓今天去世了。
自從做完手術,壓根兒沒醒過,直到剛才,連回光返照的機會都沒有就成訣別了。
陳煙橋親自給穿的壽衣,摸著他布滿老年斑的松弛的手,曾經做過木工給他看怎么打家具的手,曾經抱起來他嬉戲,曾經叫他如何執筆作畫的手,再也沒有溫度了。
幫陳亭麓穿戴整齊,陳煙橋單膝跪地上,臉貼著陳亭麓的手。
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爺爺,對不起。”
殯儀館沒到前,單獨留了時間,讓陳亭麓的兩個妹妹,都是年近八旬的老嫗了,說想再陪哥哥一會兒。
陳煙橋便出來了,他作為獨孫不能垮,還有的是精神要他打,抽煙醒醒神。
倪芝那頭聲音很嘈雜,跟他這邊差不多。
倪芝聲音毫無溫度,“沒什么,有個問題問你。”
陳煙橋低頭碾滅了煙頭,又點一支,“問。”
倪芝片刻沒下文,陳煙橋看了眼時間,差不多該回去了。
有些不耐,催促一句,“我這邊還有事,你問吧。”
“行,”倪芝深吸口氣,“你和何沚之間,還有沒告訴我的事情嗎?”
陳煙橋說,“沒什么。”
淅瀝瀝的雨,把他的聲音掩蓋了,顯得蒼白可笑。
想起來半年前,陳煙橋半夜送她到醫院里,推著板車穿著白背心,滿頭大汗。別人說他和倪芝是一對兒,老夫少妻,他沒否認。
今天該散了,倪芝說,“我知道了,我們分開吧。”
陳煙橋皺著眉,帶著薄怒,“你說什么?”
“我說,”倪芝重復一遍,字正腔圓,“我們分開吧。”
陳煙橋煩躁不已,“丫頭,別鬧了,我說了,何沚的事情等我回來解決。”
他抬腿往回走,想了想,“如果你是說,何沚以前對我有好感的事情,那早過去了。不用聽她胡言亂語。”
陳父的電話打進來,大抵是催他的。
陳煙橋按掉,繼續跟倪芝說,他語氣疲憊又急躁,“丫頭,一切等我回來再說,行嗎。我這邊有事,先掛了。”
冰冷的手機貼著臉,里面是被掛斷的忙音。
倪芝只當沒掛斷,自顧自地說了個結束語,“煙叔,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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