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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時分，高臺下僧道落座，隔著雨幕，只模糊地看到僧袍與道袍的顏色，如畫面上暈開的一點(diǎn)一點(diǎn)，朦朧卻肅穆。

    以杜澄為首的澧州官員、澧陽及附近的百姓，圍著高臺，一圈一圈跪下，伏地，恭敬而虔誠地迎接帝后主持祭祀。

    澧州也沒有龍袍可以穿，李長夜便穿了一身和她一樣的寬大素袍，長發(fā)披散，渾身無飾，牽著她的手，一步一步，赤足走上高臺。

    行走時巫鈴輕響，在雨聲的重重阻隔之下，傳到臺下伏跪的官民耳中，只剩了似有若無的撩動。

    琴音沉緩而動，帶著雨水彈出的微響。

    鐘遲遲情不自禁看了他一眼。

    暴雨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能看出他的姿態(tài)。

    他的臉朝著她，雙手放在琴上，一首虔誠肅穆的祈神曲，被他用一種極其隨意的姿態(tài)彈了出來。

    鐘遲遲忍不住笑了笑，左手抬起，手腕緩緩轉(zhuǎn)動，帶出鈴聲，和著琴音，輕輕流淌。

    忽地一振，鈴聲瞬時刺破雨聲，直達(dá)所有人耳中。

    連同僧道在內(nèi)，所有人都是一個激靈。

    李長夜也心神一凜，下意識地將下一個音符重重一撥——

    “錚——”

    “轟——”

    琴音起，雷聲炸響。

    那一瞬，恍惚聽見了來自云端之外的應(yīng)和。

    天降災(zāi)難，神佑眾生。

    是誰令生靈涂炭？是誰護(hù)黎民安生？

    暴雨成災(zāi)，家園沖毀，多少人陷于絕望，又有多少人在雷聲響起時，又冒出了一絲希望？

    鈴聲越來越急，聲聲凄厲，勾人斷魂，似在向上天哭訴塵世間的苦難。

    百姓中，陸續(xù)有人受不住巫鈴聲的影響，仆倒在地，痛哭出聲。

    李長夜的琴聲、僧道的念經(jīng)聲也受了鈴聲指引，越發(fā)急促。

    鐘遲遲卻是聽不到這些聲音的，她的全副精神都集中在自己的心神上。

    巫者，溝通天地鬼神，心有旁騖，便是對神的褻瀆。

    這次祭祀，不容有失。

    從庸山趕回澧陽，又花了一天時間，澧水的堤壩即便沒有崩決，也只能撐到今天半夜為止。

    以她巫族嫡系血脈的身份，巫舞祈神有得天獨(dú)厚的優(yōu)勢，對于這次祭祀，她也是有八九成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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