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馬蹄沉重落地，敲開城門，震碎清晨未醒的余杭。

    長刀揚起，劈開古銅色的木門，他步伐凌亂地闖入，提起第一個迎出的人，嘶聲質(zhì)問：“她在哪里？”

    深秋水畔，長江滾滾東逝，帶起的西風(fēng)，如刀刮在臉上。

    他茫然立于江邊，不知去哪里尋找她的痕跡。

    他背棄了家族，放棄了代州，他護著蕭隸，攔著蕭梁，他明明傾盡一切將她護在身后，為什么她卻在他的身后消失了？連一片衣角都沒剩下……

    他真的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還是……

    身后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有人對著他喊“甘將軍”，有人沖到他身邊說著什么。

    突然，他聽到有人提到了“蕭梁”。

    蕭梁！

    他猛然轉(zhuǎn)身，用力撥開人群，上馬，狂奔。

    蕭梁！

    她還沒見到她的大哥哥！

    沿江防線大開，北軍如潮水涌入。

    嘉平元年，十月初二，金陵城破。

    十月初三，錢塘江畔。

    秋風(fēng)吹起袍角獵獵，玄衣玉帶的男子清貴俊雅，秀致的眉目間溢滿哀痛。

    “是我來遲了……”他喃喃道。

    “不是你來遲了！”甘明琮淡淡道，“你不是為她而來的，何來遲早之說？”

    “她盼了你那么多年，你一點都不知道……”他的聲音漸漸低下，“沒有人在意……”她到死，都沒等到她的哥哥……

    蕭梁沉默片刻，隨后長長地嘆了一聲。

    若有來世，愿她所盼之人不再負她，愿她所等之人不再忘歸……

    “陛下，馮文通帶到！”

    蕭梁沒有轉(zhuǎn)身看那個人。

    記憶中那個柔弱羞怯的女孩兒，被夫家按上了私通的罪名，出嫁兩年，便香消玉殞。

    她盼的那個人，她嫁的那個人，都沒有保護好她……

    他望著寒氣翻涌的江面，輕聲問道：“她是不是在這里沉下去的？”

    身后的男人沒有回答。

    回不回答也并不重要。

    “她既然嫁了你，總是喜歡你的，你便下去陪她吧……”

    那個男人如同槁木死灰一般，半點掙扎也沒有地沒入水中，他突然生出一絲悵然。

    她嫁的那個人，或許心里是有她的，可惜，也僅限于有她……

    若有來世，但愿他們這些欠了她的人，都能盡數(shù)償還。

    他轉(zhuǎn)頭看甘明琮，那少年一身白衣，坐在地上，懷里捧了一只竹籃，始終垂著頭，一次一次將竹籃里的紙錢灑向江邊，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心灰意冷。

    他忍不住問道：“你這樣在意她，為什么她嫁了別人？”

    少年抓著紙錢的手頓了頓，隨即灑了出去，望著江面紛飛如雪。

    “我只是想保護她……她謝過我……”

    那一夜，滿地寒霜，她盈盈下拜，明凈的雙眸亮如星辰。

    她說，謝謝你保護我……

    ……

    南北一統(tǒng)后，他仍舊回到了代州。

    他抵達代州的當(dāng)日，正逢戎人攻城，他登城樓望去，卻沒見到燕望西。

    直到戎人退去，他獨自出了關(guān)城，才看到燕望西單人單騎，從暮色中悠悠而來。

    “居然真回來了！”燕望西笑道，“你們內(nèi)亂搞定了？”

    他笑了笑，道：“蕭道成死了，你回來不？”

    燕望西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笑著轉(zhuǎn)開了話題：“聽衛(wèi)長淮說，你護著蕭隸去江南了，我一猜，你個癡情種子一定是護著心上人去了！這么喜歡，搶過來啊！怎么又一個人灰溜溜地回來了？”

    他眼中笑意漸漸淡去。

    “她死了……”

    語如輕煙，散入風(fēng)中，不見。

    ……

    也不知是他回來的緣故，還是已經(jīng)入冬的緣故，戎人沒有再出現(xiàn)。

    無仗可打的日子，清閑得有些難受。

    他獨自走在街上，突然想起燕望西曾經(jīng)勸他的話。

    這世道果然不太好，如果他早早地把她帶在身邊，是不是她就不會死了？

    目光自人群中無意掠過，猛然定住。

    瞬間的呆滯之后，他發(fā)瘋似的甩開人群沖了過去，在一輛馬車邊上，抓住了那女孩兒的手臂。

    握入手心的，纖細又脆弱，卻令他一顆心狂跳不止。

    那女孩兒慌忙回頭，一雙圓眸嬌柔無辜。

    他卻緩緩地松開了手，從心底深處涌出一股失望。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