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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在那的陳金鳳就是渾身一震。

    不論再怎么撐著氣度，不過還是個亡家賊婦。若圣唐亡了，我李家那些宮娥嬪妃姐妹，大臣家眷，在朱氏父子手下，又會遭遇何等命運？

    吳王緩緩踱步，捉摸著應(yīng)該擺什么態(tài)度。

    自己的身份是諸王。見到降人，賊人家眷，是不是該表示兩下寬宏？許以生路？

    好像歷來的士人，對這種惠而不費的向敵人家眷網(wǎng)開一面的事都高看得很。

    可按父皇所說。

    把持多少權(quán)力、好處，就承擔(dān)多少責(zé)任和代價。

    你不能只在大廈傾覆的時候才說你和朱大郎和叛軍沒關(guān)系，是無辜女眷。

    落到父皇手里，以這些賊婦的姿容，多半富貴依舊。

    他實在是不甘啊。

    萬一再出一個張惠，圣唐中興未半而危矣！

    頓步，吳王掃過諸女，眼中兇光大放。

    還沒等打定主意，李美人已抬起頭，一雙眸子，淚光閃閃的看著吳王：“殿下莫要殺我。俺原是朱溫妾室，朱大郎強搶去的………被朱溫納入時，俺也沒想過當(dāng)時名聲赫赫的全忠會造反，篡位吶。不然，俺豈會……”

    李美人跪在地上，哽咽失語。

    “殿下，也饒妾一命吧。”劉氏也爬出來，披頭散發(fā)砰砰頓首：“妾可以陪殿下睡覺，就是殿下想的那種。”

    看著這雙牽絲媚眼，吳王想到了藍田縣的美麗傳說：“你就是尚讓、時溥、朱溫、敬翔之妻？”

    “是的，妾服侍得他們，更服侍得殿下這等少年英雄。妾口……”

    吳王看向陳金鳳：“想死還是想活？”

    陳金鳳長嘆一聲：“千古艱難唯一死，命到絕途乞天恩，自是不想與安史巢蔡妻妾一般殘酷下場。”

    吳王走來走去，突然回頭冷笑：“如果寡人現(xiàn)在砍殺了汝輩，何如？”

    聽到冷森森的這句話，陳金鳳看著他，垂下頭：“大功，殿下已經(jīng)得到了。把我輩交給朝廷發(fā)落就是全功。何必，節(jié)外生枝………竊以為分辨正邪不是殿下該追求的，無過無厭才是。”

    吳王仰天長長出了一口氣。

    良久，他抿著嘴，微微點頭：“成全你了。”

    陳金鳳嘆息：“那些被殺掉的朱氏子，可有處分？”

    “早安排了，包個盒子妥善下崖，我李家自不會作踐一群孩童的尸體。”

    陳金鳳行禮下去：“多謝殿下關(guān)顧，回護之處，無以為報。若得活命，再說罷。”

    吳王舉步而出：“忘掉你們那些亡夫那些怨恨那些小心思罷！辭樓下殿，輦來于秦，汴梁不會是最后一個被滅的諸侯。這個時代，剩下的只會是我李家的不死王朝！”

    “選些女官宮女送到高陽殿，看好她們。”

    晚些時候，幾名宮女抬著一個冒著熱氣的大木桶，后面跟著的宮女提著食盒和生活用具。

    “吃飯。”為首的大宮女將東西放下，便轉(zhuǎn)身退下。

    飯菜的香氣彌漫開，是簡單的粟米粥和咸菜，一些肉蛋。

    饑餓壓蓋了恐懼。

    諸女遲疑地、小心翼翼地圍攏過來，默默地盛粥，拿餅，然后飛快地縮回去。

    空曠的大殿里，只有小口小口的細微進食和碗筷碰撞。食物溫暖了幾乎麻木的身體，也稍稍驅(qū)散了一點寒意。

    陳金鳳也打了一碗，先一點點喂給女兒。

    朱茶茶吃完，咂咂嘴，翻頭睡去。陳金鳳來到窗邊，戳開一孔向外而望。

    映紅天的火光多已熄滅。

    視線所及，軍卒不時巡邏經(jīng)過。

    狂潮已然退去。

    平靜，如香蔓延。

    陳金鳳不知未來會怎樣，那位圣人會如何發(fā)落她們。

    但此刻。

    她深吸了一口清冷的帶著焦氣的空氣，緩緩閉上眼，嚼著一塊蒸餅。

    中原的風(fēng)暴，似乎真的過去了。

    光化元年三月初六，汴州易手。

    三月十三，元皇圣帝抵達背叛于他的汴梁。

    一個時代，結(jié)束了。

    光化元年可以退場，天復(fù)元年將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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