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顆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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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夏寒山挑起了眉毛,“一條鯨魚?”
“是呀!”初蕾一本正經地板著臉,苦惱地說,“一條好大好大的鯨魚。”夏寒山抬頭看她,她蜷在沙發中,穿了件紅藍相間的條紋睡袍,整個人縮在那兒,看來又嬌小,又玲瓏。
“你怎么會是鯨魚?”他失笑地說,“你看去倒像條熱帶魚!”
初蕾望著父親,心想,父親準不了解“鯨魚”的比喻。她正想要解釋,身邊的電話鈴又驀地狂鳴,嚇了她好大的一跳。寒山瞪著她,低低地說:
“接電話吧!大概是‘朋友’打來的了!”
她驚跳,臉色發白了。伸出手去,她很不得已地拿起聽筒,送到耳邊去。
“喂,”她戰戰兢兢地說,“哪一位?”
“請問,夏寒山醫生在家嗎?”
是個女人!很熟悉的聲調,軟軟柔柔的。初蕾心中一寬,立即把聽筒舉起來,對著寒山喊:
“爸,是你的電話!”她用手捂著聽筒,淘氣地伸伸舌頭。“是個女人,聲音好好聽,爸,你在外面,沒有藏著個‘午妻’吧?”
這次,輪到夏寒山變色了。他走過去,接過聽筒,對初蕾瞪了瞪眼睛:
“還不上樓去換衣服,你不是馬上要出門嗎?”
一句話提醒了初蕾,她轉過身子,飛快地沖上樓去了。
寒山握著聽筒,慕裳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帶著濃重的、祈諒的意味,她急促地說:
“對不起,寒山。我迫不得已要打到你家里來,雨婷又發作了!”
“怎么發作了?”
“她又暈倒了,口吐白沬,樣子可怕極了!”她帶著哭音說,“請你趕快來,好不好?”
“有沒有原因?”
她頓了頓。
“為了你!”她顫聲說。
“為了我?”他驚跳。
“你快來吧,來了再談,好嗎?”
“我馬上來!”
他掛斷電話,回身往樓上走,這才看到,念蘋不知何時已經起床了,不知何時已站在樓梯口上了。她斜倚著欄桿,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安安靜靜的,臉上毫無表情。他心虛地看她,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體會了多少。可是,她那樣穩定,那樣沉著,他完全看不透她。
“有事要出去?”她問。聲音很平和。
“是的,有個急診。”
“我叫阿芳給你弄早餐!”
“不用了!”他倉促地說,“我不吃了!”
他沖進臥室,盥洗更衣。幾分鐘后,他已經駕著自己那輛道奇,往水源路的方向駛去。
杜慕裳的家是幢四樓公寓,她住在頂樓,房子在水源路上,傍著淡水河。夏寒山覺得這一區有些偏僻,但是,慕裳住慣了,她喜歡憑窗看淡水河的夜景,看中正橋上的燈光,看河面上反射的月色。許多晚上,他也和她一起欣賞過那河邊的夜,也曾和她漫步在那長堤上,吹過那河邊的晚風。時間久了,他就能深深體會她為什么愛這條路了,在臺北,你很難找到比這一區更具特色、更有情調的住宅區。
早晨的這一區還是很熱鬧,學生已經成群結隊去上課,從中和鄉到臺北的車輛川流不息,他駛上水源路,可以看見中正橋上車子在大排長龍。他停在慕裳的公寓門口,下了車,他提著醫藥箱,直奔上四樓。
慕裳正開著門在等他。
他走進客廳,第一句話就問:
“醒過來沒有?”
她搖頭,眼里有淚痕。
他凝視她,皺起眉頭。
“你又哭過了。”他說,語氣里有微微的責備。
“對不起。”她說,把頭轉開。
“我們去看她吧!”
寒山和慕裳走進了雨婷的臥室,雨婷正仰躺在地毯上,顯然她暈倒后,慕裳就沒有移動過她。寒山走到她身邊,俯身去查看她的呼吸,翻開她的眼皮,去看她的瞳仁。然后,他把她從地毯上抱起來,平放在床上。
“怎樣?”慕裳擔憂地問。
“她真的暈倒了,”寒山說,“你別慌,我給她打一針,她很快就會醒過來。拿條冷毛巾給我!”
慕裳把毛巾遞給他,他用毛巾壓在她額上,打開醫藥箱,他取出針藥和針筒,給她注射。慕裳呆呆地站在一邊,看他那熟練而穩定的動作,看他那鎮靜而從容的神情,她又體會到他帶來的那種安定和力量。她靜靜地望著他,崇拜而依賴地望著他。一管針藥還沒注射完,雨婷已經清醒了過來。她在枕上轉動著頭,她的眼皮在眨動,然后,她的眼睛睜開了。她看到寒山,眉頭倏然緊蹙,她抽動手臂,想掙脫他的注射,她啞聲說:
“我不要你來救我!”
寒山心中有點明白,壓住了她的胳膊,他強迫地把那管針藥注射了進去,抽去針頭,他用藥棉在她手腕上揉著,一面鎮靜地問:
“說說看,你為什么反對我?”
“你是個偽君子!”她那缺乏血色的嘴唇顫抖著,她的聲音雖然低弱,卻相當清晰。“你利用給我看病的機會,來追求我的母親!”
他緊盯著她。
“是的,”他說,語氣穩定而低沉,“我在追求你的母親,因為她是個非常可愛的女人。我必須謝謝你生病,給了我認識你母親的機會!”
她立即把頭轉向床里面,閉上了眼睛。
“我不要跟你說話!”她低語,“我恨你!請你離開我的房間,我希望這輩子不要再見到你!”
他捉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扶正,他的聲音很溫柔,很誠摯:
“為什么恨我?”他說,“因為我愛上了你的母親?我欣賞你的母親是錯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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