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余哀(五)-《嫁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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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底下埋得竟然是蛇巫,與其說是幽厲地淵,不如說是這些怪物的亂葬崗。它們都活過來了,一個接一個從濕黏泥濘的土里鉆出來,尖著嗓子咆哮。
云知和戚靈樞緊急御劍,兩把劍光一同閃爍,在灰蒙蒙的霧里青熒熒地亮起來。云知上劍的時候又差點兒沒站穩,戚靈樞扶住他,皺眉道:“怎么了?”
“約莫是之前流了太多血,有點虛,不礙事。”云知扭過臉,催促戚隱他們快上來。
戚隱卻站著沒動,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老神巫說找到神花扶嵐,便能找到長生秘術,到底是什么意思?這些花兒,這些畸異的怪物,又和他的哥哥有著怎樣的聯系?
“小隱,他們也是小花仙么?”扶嵐忽然問。
“怎么可能?”戚隱想也沒想,下意識脫口而出。
很快戚隱知道扶嵐為什么這么說,灰蒙蒙的毒霧里,那些蛇巫的臉龐越來越清晰。戚隱終于看清了他們,認出了他們。他們是那些被他殺死的蛇巫,面容猙獰,身體扭曲,對著他兇戾地嘶喊。
那些蛇巫重生了,他們和扶嵐一樣,殺不死,毀不掉。當殺死一只蛇巫,新的蛇巫會從地底爬回來,猶如一只從陰曹地府歸來的厲鬼。
扶嵐縱身一躍,跳入奔涌的人群。所有蛇巫嘶吼著撲向他,斬骨刀一劃,凄冷的刀光劃出圓滿的月弧,將一圈鬼怪攔腰斬斷。所有蛇巫上下身分離,跌在地上抽搐。扶嵐一腳踩碎一個蛇巫的頭顱,沖進人頭攢動的鬼潮。戚隱一驚,緊跟著躍入人群,跟在扶嵐身后奔跑。他們逆著人流往前,像一道黑色的利刃切入污濁的潮水。扶嵐面無表情,狂暴的寒氣在他四周蒸騰,所有靠近他的鬼怪都在瞬間冰凍,然后被他一刀擊碎。
鮮血兜了滿頭,血肉糊在黑衣上,扶嵐幾乎成了個血人。他脫了一塌糊涂的上衣,卷著一個蛇巫的頭顱丟出去,猶如一記重錘,一圈撲上來的蛇巫被瞬時冰凍然后粉碎。扶嵐赤裸的上身毫無血色,蒼白如同寒冰,此刻他是殺戮的神,沒有誰能夠抵擋他的沖鋒。可那些蛇巫無懼于死亡,模糊的臉龐甚至沒有表情。
“哥!”戚隱大吼。
他不知道扶嵐要做什么,扶嵐暴烈的殺戮突如其來,沒有理由。扶嵐一定猜到了什么,可這個家伙一聲不吭,獨自前行。
“哥!”戚隱再次大吼。
扶嵐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繼續沖鋒。云知跳上戚靈樞的問雪,把有悔扔給戚隱。戚隱緊緊跟在扶嵐身后,斬碎扶嵐掌下的漏網之魚。鬼怪的嘶吼聲、衣帶當風聲、骨骼的斷裂聲還有血肉分離那種粘膩又冰冷的響聲充斥戚隱的雙耳。他不再呼喚扶嵐,只默默跟在扶嵐的身后。扶嵐要殺,他就陪。就算沒有理由,就算殺到地老天荒。
終于沖到了神花的花海,扶嵐蹲下身,用力握住一朵神花,將它連根拔起。順著纏繞綿延的根系,一個面目模糊的蛇巫破土而出,張牙舞爪地撲向扶嵐。扶嵐掐住他的頸子,手指用力,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響起,蛇巫怪叫一聲,頭顱軟軟垂了下去。
戚隱也到了,他驚異地發現,那鬼怪的心臟生長著細弱的根,與神花相連。同樣纏纏繞繞的根系從那蛇巫的后心伸出,伸向骯臟的淤泥。扶嵐將花根掐斷,原來長著神花的地方,又發了芽,生出燈籠似的花骨朵,絨毛似的花瓣兒一圈一圈打開,開出了一朵與原先一模一樣的花兒。
白蒼蒼的絨花兒,水蛇一般的花梗,開得那樣安靜,旁若無人,仿佛從未被毀滅過。
“小隱,你還不明白么?”扶嵐將那尸體扔在地上,反手握刀送進一個蛇巫的心臟,“這就是小花仙,當你殺死他們,當你毀掉神花,新的神花會重新生出新的心臟,塑造出新的肉身。在這世上某個地方,也有一塊長滿扶嵐花的地方,那就是我的由來。所以我沒有父母,所以我找不到同族。小隱,我不是小花仙,我是怪物,和他們一樣的怪物。”
“原來如此……”白鹿恍然,“神花扶嵐,遇風則逝。然而風過即生,枯而復榮,不死不滅。地底沒有風,它們連暫時消逝的機會都沒有。巫即明將它們種進神巫的心臟,讓他們與神花同根而生,繼而成不死之身,想必我那聰明絕頂的大神巫也是這么做的吧。”
扶嵐終于停下手,酷烈的寒氣在他身上沉淀,凝結成化不開的悲哀。
他站在那里,逆著光,逆著鬼潮。他的身后,神花在毒霧中妖異地綻放,密密麻麻狂亂的人影奔涌如浪。
他說:“這樣的我,你還喜歡么?你還要我……等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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