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料沒有再記錄中行寅和士吉射的最后下場,估計在齊國得到了一段時間的禮遇后,在郁郁寡歡中湮沒于歷史塵埃。但關于中行寅這位中行氏的末代宗主,史料記錄了他最后的兩件事。 一件是他還在柏人城時,得知趙鞅親率晉軍正向柏人城殺來,心煩意亂,他把自己的失敗歸罪于太祝簡。太祝簡,即中行氏家族一個叫簡的家臣,專門為中行氏負責祭祀。中行寅怒氣沖沖對太史簡道: “你為我中行氏祭祀,一定是供神的三牲祭品不肥美,齋戒的心境不虔誠,以至激怒了鬼神,使我們家族處于滅亡的境地。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么要這樣害中行氏家族?” 太祝簡抬起頭,看了看中行寅,不卑不亢回答道:“您難道真以為祈禱上天會造福家族嗎?想當年,中行氏祖先桓子,僅有車十乘,但他并不嫌少,每天思慮的是修養德行,崇尚正義,唯恐有所過失。 但您呢?擁有兵車數百乘之多,卻不考慮修備德行,還嫌兵車不足。要知道濫造戰船兵車,窮兵黷武,勢必加重對百性的征斂;賦稅徭役過重,必然招致百姓的怨恨和責罵。您的家族滅亡,不是因為祭祀的原因,而是因為民怨沸騰,人心向背! 您只知道讓我一人為您祈福,但您可知道舉國上下都在詛咒您?您的家族已經難平萬眾怨恨,滅亡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如今卻怪罪于我,我又有什么罪呢?” 史載,中行寅聽后羞愧萬分。是啊,自己家族的滅亡,純粹就是中行寅這位宗主貪得無厭之故,自己居然不從自身找原因,反而歸罪于區區一個太祝。這個故事,便是成語“亡國怨祝”典故。 只是,此時的中行寅已經追悔莫及了,他必須逃離孤立無援的柏人城。 公元前490年春,當晉軍開始包圍柏人時,為掩護中行寅和士吉射及時脫困,柏人大夫張柳朔主動留下抵抗。 這位史上曇花一現的晉國大夫張柳朔是什么人呢?張柳朔,范氏家臣,因感恩范氏而自愿為范氏獻身。這是怎么回事呢?范氏得勢時,晉國許多士大夫都積極歸附范氏,主動成為范氏家臣,這當然也包括張柳朔。 范氏其中有一個叫王生的家臣,深得士吉射的寵信。士吉射曾問王生,誰人可以主政柏人城,王生推薦了張柳朔。士吉射有些意外,他知道王生與張柳朔有矛盾,于是便問王生:“他不是你的仇人嗎?你居然還推薦他?” 王生恭敬答道:“回主公,臣與張柳朔之間是私仇,主公問柏人誰可主政,這是公務。私仇不及公,好不廢過,惡不去善,天經地義,臣怎么敢違背呢?” 士吉射非常感慨,于是便任命張柳朔為柏人大夫。張柳朔知道此事后,非常感動,他發誓一定好好干,以不辜負王生的舉薦之恩和范氏家族對他的信任。 此時,范氏家族到了敗亡之際,張柳朔對兒子道:“去吧,忠心追隨主公,這是父親最后對你的勉勵和期望。父親就留在柏人了,為主公最后一戰。為父必須要讓主公知道,王生的推薦沒有錯,主公也不會后悔任用我為柏人大夫!” 史料記載,不日,柏人城破,張柳朔英勇戰死! 中行寅在柏人被破前便帶著僅剩的族人離開柏人城,急匆匆趕去齊國。途中經過一個縣邑時,有一位侍從對中行寅道:“主公,這里有您一位老朋友,一直對您尊敬有加,我們走得那么急,大家也都累了,干脆就在這里休息一下,等等后面的車吧。” 中行寅長嘆一聲道:“當年,我喜歡音樂,這個老朋友就送我名琴;我喜愛美玉,這個朋友就送我玉環。這個所謂的老朋友吶,只是個迎合我以求取好處的人,而不是能夠規勸我改過的人。現在,我已經失敗了,此時去見他,恐怕怕他也會用以前對我的方法去向別人求取好處。” 眾人聽后默然無語,大家繼續加緊趕路。果然,這位所謂的老朋友知道中行寅經過此地,本欲率眾來追殺中行寅,但好在中行寅有先見之明,急急離開,故未被追上。但落在中行寅后面的幾輛車的人就倒了霉了,全部被此人給擒獲獻給了趙鞅。 好了,再見了,晉國的中行氏家族,范氏家族,還有邯鄲氏家族,不管如何,你們也算是在晉國掀起過一場又一場精彩的春秋風云。在告別之前,我們回顧一下你們光輝的歷史吧。 中行氏家族,源于晉獻公時期的上卿荀息,到其孫子荀林父時,因荀林父擔任過晉文公時期的中行將,故以職為氏,從晉國的荀氏別出中行氏,荀林父成為中行氏鼻祖。 荀林父曾經擔任過晉國中軍元帥,如果把中行氏第一代算在荀林父身上的話,第二代荀庚、第三代荀偃、第四代中行吳、第五代中行寅,五代而終。但中行家族直到沒落,都是歷代為卿、兩代為中軍元帥的超級大牛家族。 范氏家族,源于晉獻公時期的士蒍,到士氏家族第三代別出范氏,即士會。如果把士會算為范氏家族第一代的話,經歷了第一代士會、第二代士燮、第三代士匄、第四代范鞅、第五代范吉射,也是五代而亡。 我們必須要說,在士氏家族或者范氏家族中,從士蒍開始,士缺、士會、士燮、士匄這五代,都是智勇雙全、忠君愛國、德行高尚、深受國君信任和百姓愛戴,到范鞅開始就不對了,也就是說,范鞅和士吉射兩父子的貪得無厭,最終滅亡了整個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