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一生唯信佛法的僧侶率先發難:“解了諸法,如幻如焰,如水中月。” 這句話意思是說,遁入空門之后,才知道人生種種,不過一場虛無。 貧苦交加也好,榮華富貴也好,不過如水中月般虛幻,一碰就碎。 國子監那位集儒學之大成的老祭酒這樣應道:“汝之所為,有所為而為,吾之所為,無所為而為。” 這句話便有些晦澀難解,能夠即刻就聽懂其中要義的聽眾寥寥無幾。 瑰流也是請教了國師,才懂了老祭酒這句話的意思。 “儒家追求現世功利,不是以本心的目的去做。相反,之所以去追求現世功利,追求現世的幸福,是因為這件事本就應該去做,它自己便是自己的目的。” 所以老祭酒也就是在說:“你佛家告訴眾生要苦修,方能極樂,世俗欲樂是惡果,好衣、三餐。多眠等是世間貪欲,必須持戒寡欲,離此絕非佛法。你本心向佛,這便是你本心之欲,便是有所為而為,難道這就不算是你們口中的貪欲?” 看似無懈可擊,僧侶卻這樣回答:“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假的當作真的時候,真的則是假的,如果所有人把“沒有”的事物相信了,那么“真有”的事物就被當成不該有的事情了。 對此句,老祭酒不再針鋒相對,轉問別處。 而這場被寫進諸多法門的儒釋之辨,最終是那位老祭酒吵贏了。 但是瑰流至今記得國師的說法,這場儒釋之辯其實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老祭酒贏在了臺面上,僧侶贏在了臺下。老祭酒的學問尚未跋扈通天,那位不知從何處來的僧侶也沒有真正大徹大悟,所以都不能真正代表兩家之學,故而這場辯論只是兩個人的學問勝敗。 瑰流之所以會想起這么一樁百年前的辯論,是因為剛才小丫頭的自言自語。 一個人,受盡苦難,是應該主動作為,努力追求現世的幸福,還是應該隱忍苦修,等幸福來敲門? 儒家說,受夠了吃野菜啃樹根的生活,那就努力,爭取吃上大魚大肉。 佛家說,你不能吃魚,這是貪欲!你要苦修,持戒行功,最后你自然會吃到極樂世界的“大魚”。 一個注重現世的幸福,一個注重來世的幸福,到底孰錯孰對? 瑰流既不篤信佛法,又不是儒家門內子弟,所以不好妄下結論。但是以一個正常人的腦子來思考問題,地上有錢不撿?白送上門的姑娘不要?明明鮮嫩的魚肉就擺在眼前,你非要啃那皺巴巴的干糧? 瑰流蹲在小丫頭面前,少見地極為認真:“你可是公主殿下,大魚大肉不吃,非抱著個干糧不撒手?” 小丫頭撇撇嘴,說道:“公主難道不應該是吃慣了山珍海味,想吃些不一樣的嗎?” 瑰流啞然失笑,想想自己妹妹自小在皇宮長大,不像自己這個當哥哥的還遠游過幾次,受過幾回苦。可就是那樣生活優越的公主,也沒有說皇宮飯菜吃膩味了,要啃塊干糧嘗嘗鮮啊。 何況,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哪里享受過一天好日子,這才剛剛吃飽幾天飯吶,就暗暗告誡自己要滿足,不能貪得無厭。 這樣的孩子,就應該出生在大富大貴之家。生在貧困家,這樣的懂事只會讓人感到心痛。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