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番外5-《玉奴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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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后, 春末夏至,潮熱的風(fēng)膩膩吹過。
清嫵有?氣無力地倚在窗邊,看著大片橙紅的火燒云在天際融化?, 待卷云蒙上層紗似的灰暗,門外傳來尖烈的馬嘶。
裴慕辭把手中的韁繩遞給安乞, 大步跨入門檻。
顧寒江跟在后面追著他的腳步,好不容易快踩到后跟,又被無情的拉開距離, 只?能靠聲音帶去威懾, “我都給你?說了這樣不行, 你?怎么就是不聽勸的?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這步,你?難道?舍得把這位置交給別人?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聽你?的,唯獨這件,你?趕緊把這些荒謬的想法咽回肚子里。”
“你?又不是別人。”裴慕辭斜瞥一眼, 落下個極為信任的眼神。
顧寒江語塞,煩躁地嘆了聲, “我就行軍打仗還能出個主意, 現(xiàn)在這么大個攤子我哪管得了?哦, 你?帶著媳婦出去瀟灑快活, 把我留在這當(dāng)牛做馬的, 做什么美夢呢?”
兩人一路吵吵嚷嚷,盡聽顧寒江咧咧個嗓子, 又被裴慕辭三言兩語嗆的啞口無言。
一入院落, 整院的花草馨香撲了個滿懷, 而假寐的女孩獨倚憑欄, 小巧精致的臉蛋隱在隨意披散的長發(fā)?中,人比花嬌。
清嫵見顧寒江來, 悠然自若地披上件薄衫,但在起身相迎時?,仍顯出了玲瓏有?致的完美曲線。
裴慕辭側(cè)身,擋住顧寒江的視線,“總之不能轉(zhuǎn)圜我的心意,回吧。”
顧寒江眼珠子瞪得銅鈴大,不耐煩的站在遠(yuǎn)處,“今天我偏不走?,偏要?把這事掰扯清楚,你?能拿我怎么樣?”
清嫵慢慢挪過來,輕輕牽住裴慕辭的衣袖,扯了兩下,“有?什么事情好好說嘛,方圓幾里都聽見你?們倆的聲音了。”
裴慕辭反握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緊緊牽住,才像是妥協(xié)道?:“那進(jìn)屋說。”
顧寒江翻了個白眼,打頭走?在前面。
裴慕辭將清嫵捉在身后,慢悠悠晃在后頭。待顧寒江全須全尾的進(jìn)了門,他半只?腳踏進(jìn)門檻,把大開的門一拉。
利落地一合,一鎖,“嘭”的一聲。
“走?,帶你?去個清凈的地方。”
裴慕辭欣然轉(zhuǎn)身,顧寒江的叫罵刮在耳后,“裴元皙!理論不過就耍賴!好手段!”
安乞左瞧瞧右看看,“陛下,這——”
帝師一直困在外府里不見蹤影,到底是不妥。
“膳后放他出來。”裴慕辭先踏上馬車,伸手拉清嫵過去,“宮里新引了靈隱寺后山的溫泉,對身子很有?好處。”
若非如?此,莫說她不愿進(jìn)宮,連他都是不想帶她進(jìn)宮的,次次都要?去后殿找杜矜,還不帶著他,想想就胸中氣悶。
“那我能去……”
又來又來!
“杜矜當(dāng)下也任有?官職,明日若是得空,我召他來。”裴慕辭知道?清嫵要?說什么,直接堵了她的嘴。
咽唔聲中,清嫵驟然捂住下腹,“有?些痛。”
裴慕辭立刻停了動作,溫?zé)岬拇笳聘采先ィ笆遣皇怯重潧鋈コ陨涞臇|西?了?”
“沒有?。”清嫵一口否決,轉(zhuǎn)頭就想把話題往別的地方帶。
裴慕辭覺得她又在刻意欺瞞,然而那雙無辜清透的眼神中,又沒有?證據(jù)。
他目光蘊然:“是該叫杜矜來下幾副苦藥才管用,我說話你?總是不聽的。”
最近兩月他忙于應(yīng)付顧寒江和朝臣,倒對清嫵這邊疏忽怠慢了。
原以為小殿下受了冷落會鬧將起來,沒想到她日日約了徐鶯走?街串巷,過分的時?候兩人居然跑出了汴京,郊野玩了兩日不歸。還是梅永抱著孩子守在宮門口告狀,裴慕辭才咬著牙去把縮在山洞中烤兔子的某人抓回來。
一時?間,竟是他心中的不忿更多一尺。
瞧著裴慕辭瞳眸的光越發(fā)?晦暗,清嫵知他又要?開始翻舊賬了,連忙湊上前,主動摟住他的脖頸,用發(fā)?頂蹭他的下頜。
裴慕辭挑開車輛的縫隙,看著近在眼前皇宮的輪廓,無奈地嘆口氣。
可惜外府離皇宮的距離忒近了,不留給他懲罰這個壞貓的時?間。
偏偏清嫵感受到他灼熱的呼吸,狡黠一笑,也不顧他整齊端正?的衣裝,手指勾住他的腰帶上的荷包,肆意一彈。
帶著沁人涼意的指尖就開始緩緩?fù)隆?
裴慕辭翻身,將清嫵摁在車壁上,掌心扶住她的后腰,瞬間拉近距離。
溫?zé)岬暮粑鼟哌^眉心,裴慕辭眼眸深邃,藏了些許笑意,半是認(rèn)真半是威脅道?:
“我雖不成,但滿足殿下——”他俯身,漫不經(jīng)心的鉆進(jìn)裙擺,啞聲低笑。
“還是綽綽有?余。”
清嫵怎肯服輸,傲嬌地抬抬精致的下巴。
與此同時?,順長的發(fā)?絲滑至肩頭,被他壓在兩人之間。
裴慕辭抓了兩只?手腕按在車壁上,稍微提高音量,沖坐在車夫位置的云聽吩咐,“走?慢些。”
——
清池宮分隔四殿,是皇室專用的溫泉宮。
清嫵從前有?自己的殿院,這還是第一次來皇帝專用的露華殿。不但面積比其他三殿大出不少,而且前院傍拖溫泉池,栽種了不少喜熱的奇花異草,櫛比的假山前后錯落,涓涓細(xì)流從上而下,松柏掩映在朦朧的池?zé)熤校倪€像是宮中枯燥的金黃峭臺,簡直如?仙境一般。
兩人時?而籠罩在光影浮現(xiàn)的葉影中,時?而浴在翠竹荷葉的清光里,巨大的玉石鏤屏擋住了害涼的微風(fēng),裴慕辭先停了筷箸,清嫵著急去換泡湯的紗裙,也不吃了。
“用膳后不可立馬進(jìn)池,更衣后過來歇歇。”
“你?不要?一起?”清嫵以為他又要?去批折子,勾住他的手不許他走?。
他近日頗為勞累,合該給自己告假放松一會才是。
而且她還在一旁呢,他滿腦子都還操心著國?事,若她不在,還不知有?多不愛惜身子。
裴慕辭淡淡瞥了她一眼,根本沒有?反駁,不置可否地跟著她走?了。
方才在馬車上動靜狠了,有?個人分明說了要?罰他。
罰他守在池邊端茶遞水,看得著碰不著,哪知現(xiàn)在又不作數(shù)了。
凝春捧來蜀地上供的云錦,伺候清嫵換上,皎麗的肌膚從透亮的布料里露出來,像清晨剛摘下的牡丹上的露珠,連流轉(zhuǎn)的粉白都清晰可見,裴慕辭從另一方出來,一襲干凈利落的竹紋白衣,黑羽般的柔發(fā)?打散,隨意披在身后,溫和得像是山頂?shù)娜谘?
他鼻正?唇薄,身姿若遠(yuǎn)黛青山,在見到面前亮色時?,嘴角微微勾起。
“坐那去。”
他指的那處背靠線條優(yōu)美的精巧假山,群花環(huán)繞,風(fēng)景獨美。
清嫵光著玉足踩在松軟的草地上,偏不如?他的意,走?向正?在綻放的櫻花樹下,攀依著靠上去,“你?又要?作何?”
話音剛落,云聽端來了矮腿的方桌,上面放著一沓宣紙和各色顏料,知曉此后的事無需下人摻和,守在院子里的幾人都拱手告退,空氣中同樣傳來衣料摩擦的聲響,暗處的影衛(wèi)們也撤到了不聞動靜的地方。
清嫵撿了幾瓣純白的花瓣放在手心,“要?歇息多久才可以入水呀。”
“兩刻鐘。”裴慕辭朝石硯里加入大量的白色,思索片刻后,才開始擠進(jìn)赤紅和土黃。
清嫵把花瓣從掌心吹落,百無聊賴間,偷偷理好了散亂的裙擺。
裴慕辭雖未抬眼,但已落筆,專心致志地在宣紙上勾勒著。
清嫵癱作一團(tuán),渾身似棉花般軟綿綿的,不一會,眼皮就晃晃悠悠的如?有?千斤重?,墜得睜不開眼。
臨睡前,她意識混沌,還不忘囑咐,“我小憩片刻,你?要?下水了記得叫我。”
“好。”
裴慕辭回話,望著她腦袋已然一歪,無奈一笑時?,起身過去披了外袍。
本不該出現(xiàn)的潮風(fēng)刮過,枝頭簌響,星星點點的白花成片拂下,粘在清嫵的肩頭、發(fā)?梢,最終接在她散開的裙擺里。
金烏徹底西?沉,霞光隱于筆直的地平線里。
而清嫵坐的那處光線正?好,斜照過來的一束浮光流影,碎了一地。
裴慕辭甚至分毫未動,倒是那頭睡意正?酣,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夢,唇彎怎么都壓不住。
門栓輕扣,應(yīng)該不是要?緊事,沒聞回應(yīng)后又走?開了。
清嫵被吵之后微微蹙起眉心,扣在腹前的雙手?jǐn)傇谘鼈?cè)。
裴慕辭莞爾,拿出絹帕擦了不小心沾在手上的彩料,慢步走?過去。勁利的衣袍掃過冒起的新芽,幾步就停在了清嫵身邊。
他探出手,用虎口比了比肩頸脖長,似乎聞到了隱約香甜的蜜香。
“誰在那?”能不驚動外面的看守直達(dá)殿內(nèi)的人,要?么武功極高,要?么就是極為熟悉的人,裴慕辭不著急動手,以免誤傷了自己人。
含月把瑰汁泡在假山上的涌泉口,又將一些甘草碎和花瓣鋪在水面上,斂目回話,“姑娘喜歡這些。”
裴慕辭頷首,勻稱的指節(jié)深入水中,試了試水溫,回首順便幫她摘下落在鼻尖的片花,用絲帕包緊,收在袖中。
半個時?辰過去了,清嫵猛一激靈睜開眼。
“畫什么呢?”話剛落,她想起了去年泛舟時?,他作的那幅無法見人的畫。
婀娜多姿、裊裊聘婷。
來不及多想,她直接竄起身,劈手去奪鋪在桌上的畫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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