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7-《玉奴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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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話此刻可不敢提。
“那個啊……”
可壓下不提的話,又能找哪個合適的理由搪塞過去呢?
裴慕辭見她低聲碎念,不由得傾耳去聽,卻見她半天囫圇不出?個完整的話,也就明白?了。
“感情殿下當初,只是想找?guī)讉€小郎君快活?”
每次他把?“殿下”二字咬重時,清嫵就覺得腰間泛起陣陣痛意,甚至有?些軟。
于是不甘的狡辯了一句,“令虞給的藥都是一人份的,哪有?什?么幾個,就你一個。”
從前?許多?不過是無聊時品酒作伴,或是消遣時點些來尋舞做樂,從沒?有?越距過,而且自?他來府上之后,她便再也沒?有?召過那些人了嘛。
清嫵臉上陣紅,拿手去捂,“都這么久了,怎么還說這些呀。”
“不說了。”裴慕辭聲音輕柔,替她按著各處穴位松泛。
半晌過后,清嫵仍睜著眼,炯炯美眸像是在捻轉(zhuǎn)什?么。
見頂頭的視線移來,她便知瞞不過,去尋他覆在脊后的手握在掌心里,素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來回磨擦著上面米蟲般的疤痕。
這樣?大?大?小小的傷,自?他解了瘟疫之毒后,留下了許多?。
他目光溫平,已?沒?了半個時辰前?的促然,“怎么不睡?”
“我在想事情。”清嫵糊著聲,倒像是半睡半醒。
“別胡思亂想,對孩子不好。”
“你看,現(xiàn)下便只顧著孩子了。”清嫵實?有?困意,但心中尚存盤算,迷迷糊糊的連話都顧不全。
“當然,對你也不好。”裴慕辭瞧她半瞇著眼,笑著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敷衍。”清嫵閉上眼,睫羽還在顫。
衾被里的溫度慢慢回暖,裴慕辭嗓音清潤,便用她最受不了的聲音,突兀道:“圣人主和氣?,與陰陽相似,故理陰陽。賢人治文便言……”
“你念太平經(jīng)作何?”清嫵聽不得這些咬文嚼字的典作,兩眼間只覺得有?蚊蟲在“嗡嗡”作響。
“你聽了這些無聊的東西,興許會有?困意。”
誠然,裴慕辭在念到四十二卷的時候,懷中的人自?然而然地放松蜷縮的身體,臨睡前?,也不知說的是不是夢話,嘀嘀咕咕道:“也不說念些異聞趣事聽。”
奇聞軼事啊……
裴慕辭彎起手指,凸起的指節(jié)蹭過她耳鬢,鼻下是沁著木質(zhì)沉香的帷簾散出?的味道。
他屏了幾息,確認懷中人徹底陷入熟睡后,眸中柔軟下來,思忖著慢啟雙唇。
“從前?有?個書香門第人家的貌美小姐,她與未婚夫青梅竹馬感情很好,不料被南方一個貴族搶了親,帶到內(nèi)宅里做了禁.臠,她偷偷瞞下顯懷的身子,十月后產(chǎn)下了孩兒,但貴族在南方勢力強大?,已?有?自?立為王的勢頭。”
“小姐數(shù)次逃跑未果,風雨一夜,她與貴族有?了孩子。”
“不過她并不愛惜這胎的身子,在加上早產(chǎn),后來的這個孩子異常孱弱,抱出?來時就差點沒?命。”
“那時貴族正?在外?征戰(zhàn),一載才回,所以并沒?有?對懷里的孩子起疑心,反倒是小姐對著這一大?一小,容貌卻完全相同的兩個孩子,起了別的心思。”
“小姐拿她與未婚夫的孩子,送到了貴族面前?賀喜,而兩人真正?的孩子,則被她移居別院,三歲前?都沒?見得天日。”
“后來別院中常有?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翻墻而來,小公子認他做了夫子,跟著他學(xué)了不少東西。”
“待小公子開智后,無意間撞見了母親與夫子顛鸞倒鳳,而夫子望著他這張臉,怒罵了好幾聲孽種。”
裴慕辭眸光淡淡,像是在說與他毫無關(guān)系的話本。
“夫子為了見親生兒子一面,怒闖了貴族的院子,同時也死于貴族刀下。”
“小姐將未婚郎婿的死歸在小公子身上,而院里的大?公子早知自?己身份,企圖鳩占鵲巢,把?小公子殺之而后快。”
“可是,小公子那時候?qū)?在太小了,沒?有?多?少還手之力……”
裴慕辭并不容許自?己長?久陷入回憶,他聲音漸漸淡去,閉眼前?,將懷中女子的睡顏深深印入眼底,沖散了藏在眼角的那份苦澀尾調(diào)。
清嫵闔眼靠在他的臂彎里,許是屋內(nèi)的暖爐過于燥熱,她往他胸膛邊縮了縮。
一行清淚避開他的手臂,滴落在錦毯上。
待裴慕辭徹底熟睡后,清嫵望著他難得安寧的睡顏,伸手撥開擋住他眼睛的一綹長?發(fā)。
她緩緩摸上自?己的肚子,聲音清淺。
“元皙,我盼你在世上,再多?一個念想。”
——
梨花晶瑩,繁繁如雪。
裴慕辭沒?管民間的怪談亂語,從見紅開始便一直守在床邊。
清嫵陷入了永無止境的痛楚,仿佛被拉入了空茫的無盡黑底,可又被陣陣的清冽竹香拽了回來。
小腹和恥骨的劇痛刺骨鉆心,胸口上好像壓了一塊山似的石塊,讓她無法正?常呼吸。
她緊皺著眉頭,察覺到一只充滿涼意的手撫過臉頰。
“元皙?”
裴慕辭半跪在床頭,用玉筷壓著碗里泡著的參片,“我陪著你。”
到后來,清嫵叫不出?聲,頭發(fā)被汗打濕,成片貼在她臉頰上,鼻翼翕合,大?團大?團紅色滲在厚實?的墊被里,原本白?皙的皮膚呈出?青白?的慘色。
杜矜臨危不亂地施了針,又叫她含了準備已?久的參片,才恢復(fù)了些力氣?。
撕裂的疼痛逼出?了更?多?的汗珠,指甲嵌進皮膚,清嫵咬住下唇,那疼如黑夜般一望無際,又如浪潮般次次席卷而來。
消瘦勻稱的手遞至她的唇邊,“咬我。”
虎口處的長?針鉆進穴位,清嫵溢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口咬住裴慕辭的手腕。
杜矜親自?將孩子抱出?來,想要遞給床邊的人,“是女孩。”
話還未落,穩(wěn)婆們慌張失措,他迅速放下了手里的包被,面色匆匆的蹲去床尾,吩咐醫(yī)署拿最好的止血藥來。
裴慕辭像是還沒?有?回過神,只愣愣瞧著虎口處的血印,隨即小心翼翼的下移,去探清嫵的脖息。
指下的跳動十分細微,清嫵如紙般虛弱地躺在床上。
裴慕辭緊緊掐著拳,才覺手心里竟然全都是汗。
他在床邊半跪了四個時辰,腿軟到幾乎站不起來,只能撐著身子勉強坐在床邊,拿干凈的熱帕去擦她頜角的汗珠。
“我們不待在這里了,我?guī)隳舷鲁苫椋阆肴ツ奈覀儽闳ツ模貌缓茫俊?
清嫵疼得說不出?話,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每下動作都跟著淌血的傷口顫抖。
身體里的血不斷外?淌,她眼前?一片迷蒙,霧氣?罩住了所有?的畫面和哭喊,但她還是憑著直覺找到了裴慕辭,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輕輕捏捏他的耳垂,意示自?己無事。
昏睡之前?,她感覺到有?冰涼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
清嫵醒來并不記得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只覺得腰腹異常難受,惡露排盡之后,她又在府中將養(yǎng)了大?半年的時間。
剛能下地轉(zhuǎn)悠時,就在主屋的書房內(nèi)發(fā)現(xiàn)了熟悉的東西。
她氣?憤不已?,抱著木匣子就回內(nèi)室找人算賬。
“你為何吃這個?”
木匣打開,里面躺著渾圓的黑藥丸,撲鼻的濃香沖來,竟比當初在公主府給他吃的劑量更?大?。
裴慕辭正?坐在桌案前?,把?熏干的茉莉花穿成串,偶爾想起時才一搭一搭的推著搖籃。
見清嫵過來問罪,他也不慌不忙沖她招手,“來。”
他將花串戴在她手上,順勢將她拉在身邊。
清嫵嗅了嗅手腕上的清香,把?匣子擺在桌案上,攤開,并不打算就此放過這個事情。
裴慕辭久久凝視著她,仿佛透過她的雙眼,看到了那日她血崩后經(jīng)歷的種種。
他每每回憶起那時的驚險,都像是跌入了要失去她的恐懼里,所以事剛一平息,他就找杜矜要了這避子丸。
好在杜矜也認為清嫵不宜再有?孕,十分好說話的給他制了一份。
清嫵瞪過去,撞進了浸滿溫柔笑意的黑目里,一時頭暈?zāi)垦#?說自?道:“我還想給嘉念生個妹妹呢,這樣?也有?個伴。”
可這樣?的苦這樣?的痛,裴慕辭不愿她再受一回。
“我們倆陪她長?大?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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