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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佛跳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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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塢。這間坐落在舟江路上的茶室,隔晚潮新租的小屋只有一條街的距離,門口一個扇子形古色古香的木招牌,上書“燕子塢”三個大字。

    很晚了,客人不多,晚潮、思甜和竹青正圍在靠窗的位子上坐成一圈。那扇窗的外面,霓虹閃耀如銀河;窗里面,三個人沉默地相對無言。方桌上擱著一只楓葉紅的紙罩燈,晚潮帶著兩個黑眼圈,沮喪地趴在燈下的暗影里,竹青手里捧杯茶欲言又止,就只有思甜那沒良心的東西,還在有一口沒一口地偷吃盤子里的蜜餞。

    “晚潮,不是我說你,干嗎和鐘采鬧別扭?現在可好,連自己都搬出來了。”竹青終于沉不住氣地埋怨,“事情怎么會搞成這個樣子。”

    思甜嘆了口氣,拉長聲音:“這還用得著問,情敵見面,分外眼紅嘛。”

    “別胡說!”竹青瞪她一眼,“不要冤枉晚潮,還說那么難聽。”

    晚潮忍不住縮了縮腦袋。誰說的,誰說她冤枉?其實這幾天她也在不斷地問自己,為什么為什么,就是要跟鐘采過不去。那天,其實她從一開始態度就不對。開門的那個瞬間,甚至還摩拳擦掌地想著,總算逮到機會給荊劭出氣了,他嘴笨好欺負,打落牙齒和血吞,可她謝晚潮沒那么好說話。

    但是現在想起來,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啊?荊劭喜歡誰,那根本是他自己的事,人家從來都沒說過,要她幫忙出頭討公道。再說荊劭還想著鐘采,她不是不知道,這個時候機會多難得,她應該努力想辦法幫荊劭挽回鐘采才對。真是太自私了。

    思甜說得對,不因為別的,就是因為她嫉妒。嫉妒她的美,嫉妒荊劭心里想的都是她。

    終于明白為什么那一天,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心里會覺得自己卑微。因為,就連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做這樣的事,說這樣的話,在這個瞬間,忽然看不起自己。

    晚潮兩只手撐起頭,對自己冷笑一聲,你還會爭風吃醋啊謝晚潮?真是失敬,失敬。

    “你那什么表情?”竹青探頭看著她的臉,“一會兒嘆氣,一會兒冷笑。”

    “我在笑,思甜說對了,我還真的是沒出息。”

    思甜“咳”的一聲差點被蜜餞噎到,好不容易順回氣,伸出一只沾了糖漿的手,跟晚潮大力一握,“答對有獎!快教我做那個香蕉塔!”

    “別鬧了!”竹青把她撥到一邊,失聲問,“你說什么?晚潮,你真的——喜歡荊劭?!”

    “你說呢?還什么真的假的,就連瞎子都看出來了。”思甜受不了地搖著頭,“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遲鈍。”

    竹青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晚潮……和荊劭?!什么時候開始的,我怎么都沒感覺?”

    “這就是你不對了晚潮。”思甜也放下了那盤蜜餞,跟竹青一起看著晚潮,“大家都是好朋友,你什么時候開始跟荊劭變成這樣,還瞞著我們?”

    唔?什么時候?晚潮困惑地蹙起眉,還真的從來沒有好好想過這個問題。剛開始,不是還看他不順眼的嗎,那么落魄潦倒的樣子,脾氣又是那么的壞。是不是……是不是在那天夜里,他揭開她臉上的紗布,在燈下微微一笑的那一刻?她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笑起來會有那么好看。

    又或者,是他笨手笨腳給她洗頭的時候?還是他煮了那么一碗難吃的面喂飽她的時候?如果都不是,那么一定是在他狼吞虎咽、贊不絕口地吃著她燒的那盤紅燒肉的時候。

    天地良心,其實一開始知道他心里還喜歡鐘采的時候,她是想過放手來的。這么一根筋的男人,要想他改變心意,哪有那么容易?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還是不做比較好。

    可是誰叫他非要留她在身邊,誰叫他奇跡一樣修復她的臉,誰叫他那個晚上抱她在懷里!所以說嘛,愛上他,可不是她的錯。

    就算她手段卑劣地橫刀奪愛,那也都是他自找的,怎么可以怪別人。

    “晚潮,要是這樣的話,你就更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搬出來。”竹青扼腕嘆息,“至少也應該找個機會,試探一下荊劭的想法,萬一,他也喜歡你呢?”

    “你以為我沒試過?”晚潮又趴回桌子上。

    “結果怎么樣?“竹青跟思甜一起湊了過來。

    “我教他泡妞,他以為我在幫她追鐘采;總不能我自己指著自己的鼻子跟他說,來追我吧來追我。”晚潮氣餒,“我甚至還拿出鐘采的照片,要他幫忙把我這張臉,改成鐘采的樣子。”

    “不會吧!你真這么想?”竹青嚇了一跳。

    “我吃錯藥啦?”晚潮沒好氣,“我怎么會無聊到那個程度。你想一想,我拿著他的心上人的照片,說想要變得跟她一模一樣,這是什么意思?還不算明顯?我這根本就是在暗示,不對,何止暗示,簡直就跟表白沒分別。”

    “那真的是……用心良苦啊。”竹青同情地感慨。

    “更離譜的事還在后面。有一回,我們在露臺上聊天喝啤酒,我不知怎么的有點醉,就打了個盹,誰知道他把我抱回房里去。哪有女人在這個時候都還不醒?我又不敢動,就是裝也要裝著睡啊,結果,他居然,真的把我放在那里就走了!”晚潮憤慨地拍著桌子,“你們說,他到底是不是男人?我明示,暗示,犧牲色相勾引他,到現在居然他都還沒反應!如果他不是智障,就一定是裝傻。”

    “荊劭應該不會裝傻那么惡劣吧?”竹青趕緊搖頭,“他如果知道這件事,就只會有兩個反應,要么娶了你,要么讓你走。他那么老土的人……哪會玩什么花樣。”

    “所以我也一直沒說,萬一真的鬧僵了,大家連朋友也做不下去。”晚潮手里的茶杯緩緩地轉動,“我以為想個辦法,讓他自己明白就好了,可是,到現在我總算看出來了,對荊劭這種人,你說什么都是沒用的,暗示沒有用,明示也沒有用,辦法只有一個,說——出——來!”

    “你真的打算跟他表白啊?”思甜的耳朵豎了起來,“打算怎么說?”

    “我才不!有句話說得好,最寶貴的東西,是得不到與已失去。”

    得不到、與已失去?思甜剛想問,竹青已經明白了,“晚潮,你是不是擔心,得來太輕易,他不會好好珍惜?”

    “不,我只是想說,鐘采在荊劭心里,就是那個‘已失去’。他要是不能放下她,我就算天天向他表白,講再多道理,也是沒用的。”晚潮看著窗外夜色里閃耀的霓虹,“本來我是打算給他時間,慢慢體會,可誰知道鐘采突然找上門來,我一時忍不住,就……不過天地良心,我可沒有跟她說,我是荊劭的女朋友,我也沒有開口趕她走。”

    “你不過就是‘暗示’她一下而已,我知道。”竹青微笑起來。

    “我就不覺得晚潮有錯,鐘采是不講義氣,當初荊劭手傷了,陷入困境里,在這個時候她扔下荊劭一走了之,現在又跑來吃回頭草?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思甜打鼻子里一哼。

    “人各有志,她為自己爭取前程,也不能算錯。”竹青埋怨她,“還說呢,要不是你那么大嘴巴到處去說,荊劭的手已經恢復過來了,鐘采怎么會找上門?”

    “其實,我能體會鐘采的心情。”晚潮忽然開口,“感情,本來就是很難用理性去控制的東西。那天她來的時候,身上還有酒氣,想必是遇到什么不開心,所以想在荊劭這里尋找一點安慰吧。”

    “晚潮,你該不會是想要把荊劭讓給她吧?”思甜緊張起來。

    “我像是那么有同情心的人嗎?”晚潮抬頭一笑,“了解歸了解,這種事可不能隨便讓來讓去。看著吧思甜,荊劭早晚都是我的人。”

    “你都已經搬出來了,還有什么戲好唱!”思甜嘆氣,“這下怎么辦,再灰溜溜地回去?多沒面子。”“我太清楚荊劭,現在的問題并不是我們鬧翻了,他那個人外冷內熱,很好哄的,隨便說句好話,他就心軟了。我們的問題出在,他從一開始,就根本沒有重視過我的存在。”晚潮擱下手里的杯子,“就因為這樣,我更不能回去找他。”

    “那怎么辦?”思甜沒招了。

    “當然是想辦法讓他自己來找我啊。”晚潮說得倒輕松,“放心吧,我有辦法。不過……好幾天都沒見荊劭了,不知道他現在怎樣?”

    “沒怎樣,天天在診所里忙。現在也不知道從哪里冒出這么多人,排號開刀,診所像個菜市場一樣從早擠到晚。”思甜想起來就頭痛,“我跟竹青都吵著要他增加人手,擴充門面,把樓上那層也干脆買下來,再多找幾個助手,可是他聽不進去,說沒時間。”

    “我看,他是沒心情吧。”竹青笑,“前一陣子明明精神奕奕的,從晚潮一走,立刻就被打回原形,好幾天穿同一件外套,襯衫不換領帶又不結,有一陣沒一陣地對著一屋子人發呆,我還聽到他打電話去房屋租賃中心問,晚潮有沒有在那里登記……”

    是嗎?他有嗎?晚潮不禁握緊了手里的杯子。他有沒有一點想念她?有沒有?可是,她真的,很想他。

    想起他在洗手間的鏡子前面刮胡子,換襯衫,她在客廳沙發上,舉著報紙,偷看他的背影。她最喜歡看他漫不經心地系皮帶,也喜歡看他不耐煩地擦皮鞋。

    荊劭真的很粗心,他就一直沒發現,從沙發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洗手間的鏡子。不然她怎么會那么湊巧,每次都坐在那里“看報紙”?

    “喂,晚潮——”竹青疑惑地敲敲桌子,“你坐那里發什么呆?我們總得商量一個辦法,讓你跟荊劭擦個火花出來啊。”

    思甜補充:“而且一定是天雷動地火,轟轟烈烈的那種。必要的時候,我幫你在他的茶水里下顆麻醉藥,先不管三七二十一,迷翻他再說!”

    “你怎么不叫我來個霸王硬上弓?”晚潮氣結,“感情是很神圣的事,不要侮辱我。”

    “神圣?可是我在你眼睛里,怎么就只看見‘陰謀’兩個字?”思甜嗤之以鼻。

    “是……嗎?有那么明顯嗎?”晚潮臉一紅,“其實也不算陰謀……不過就是要讓他認識到我的重要性而已。為了這個目的,手段卑鄙一點也是沒辦法的事。”

    思甜和竹青對視一眼,“你打算怎么樣?”

    “要離開他,可是又不能完全地消失;我要他每天的某個時候,都想起謝晚潮這三個字。”晚潮恨恨地一拍桌子,“我就不信他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思甜和竹青面面相覷,“哪會有這樣的辦法?你當自己是如來佛?”

    晚潮提起茶壺,往自己的杯子里斟著茶,“雖然我不是如來佛,但是我知道有一樣東西,據說就連佛也抵御不了它的誘惑……聽說過沒有,壇啟葷香飄四方,佛聞棄禪跳墻來!這樣東西,就是傳說中的佛、跳、墻!”

    “晚潮……”竹青剛要開口,卻被晚潮嚴肅地打斷,“你們兩個那什么表情?當我是朋友的話,就不要小看我。”

    “不是,我沒有小看你,但……”竹青受不了她了,“晚潮,怎么你都沒感覺?你那壺茶水都斟到桌子上去了!”

    兩個星期后。

    終于到了這一天,思甜和竹青一齊向荊劭請假。

    “請假?”荊劭正在系上醫生袍的扣子,外面候診室的玻璃門外,黑壓壓坐滿了一片等著開診的病人,這個時候聽見身后那兩個異口同聲地一句“今天我請假”。他有點遲疑地停下手,是不是昨天晚上沒睡好,精神不濟,所以出現了耳鳴或者幻聽?

    定了定神轉回頭,看見竹青和思甜一臉笑容,如出一轍。

    “荊,我有個朋友,今天新店開張剪彩,恐怕不能在診所幫你了。”竹青看上去很抱歉的樣子。

    荊劭看向旁邊的思甜,“你又什么理由?”

    “正好竹青那位朋友,也是我的密友,所以……”思甜攤開手,“其實我也很想留下來工作,但做人怎么可以不講義氣,你知道的。”

    “那外面那一大群排隊看病的人怎么辦?上午還有兩個預約的手術。”荊劭坐下來,想要生氣,可是又提不起精神,這怎么回事,連生氣都氣不起來了?一定是這幾天太忙太累,所以對外界任何刺激都失去了反應。

    “有你在啊。”思甜輕松地回答,“一定可以應付的,沒問題。”

    “就是,我們相信你。”竹青也十分誠懇。

    “我怎么覺得你們兩個好像在演雙簧?一搭一唱的還這么默契。”荊劭蹙起眉,懷疑的感覺逐漸爬上來。她們兩個真被晚潮帶壞了,居然學會跟他耍花樣!可是沒理由啊,前天才剛剛給她們加了雙倍薪水,思甜還發誓要為了診所赴湯蹈火、肝腦涂地,話音都還沒落,就又開始偷懶了。

    “荊醫生!都到了開診時間了,怎么還不開門?”外面有人等得不耐煩,“我們從一大早就來排位子,等了半天了!”

    荊劭還沒來得及安撫一下,就聽見外面街上忽然一片敲鑼打鼓,鞭炮齊鳴。

    這誰家辦喜事啊?荊劭向窗外看了一眼,真夸張,連鼓樂隊都請了來,還這樣大肆放鞭炮,弄不好待一會兒連消防車都被驚動來了。

    竹青和思甜對視一眼,“荊!我們這就走了,這邊交給你沒問題吧!”

    荊劭一回頭,還來不及說話,她們兩個的背影已經飛快地閃出門外,阻攔不及。

    “李思甜——”荊劭徒勞地叫了一聲,忍不住挫一挫牙關,這兩個丫頭都瘋了嗎?居然就這樣一起蹺班?要是不扣光她們這個月的紅包,以后他這個老板都不用混了!看樣子,得趕緊找幾個人手回來幫忙,就指望他一個人孤軍奮戰,診所早晚也要關門大吉。

    可是最近真的太忙了,幾乎就連吃飯喝水的時間都沒有,更何況還要到處打聽晚潮的消息……

    想起晚潮,荊劭再也忍不住,暗暗嘆了一口氣。

    不習慣。驀然發現,整個生活突然變得不習慣。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晚潮混得爛熟的,其實他跟她,兩個人完全不搭調。認識她之前,他根本不知道最新一季流行哪一款洗浴用品、不知道龜背竹要隔幾天澆一次水、也不知道十七樓b座的鄰居原來有一對雙胞胎。

    跟晚潮在一起混久了,日子忽然變得有聲有色熱鬧忙碌起來,要學習應付她的耍無賴,要提防她偶爾獻殷勤的背后到底有什么小花樣;抽煙的時候會到處找不到打火機,最后在臥室床底下發現它被綁上一張“吸煙有害健康”的紙條;早晨出門的時候,會有人含著牙刷警告他,“回來晚了要你好看”;為了一條魚是清蒸還是紅燒,她也會跟他爭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真不敢相信,他荊劭也有這樣的一面。完全就是一個他不認識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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