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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正文完結(jié)-《和離后清冷太子他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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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門外。

    祝隱洲剛從宮里出來?,  神色間是一如既往的平靜與?冷淡,讓人看不出什么來?。

    他今日原本可以像之?前一樣跟在沈晗霜身邊,和她一起去為即將開辦的女學(xué)擇選女夫子。但他被父皇叫進?了宮。

    因為齊氏死了。

    齊氏中了玄蜂毒后一路往北逃,  后來?便一直藏身于北境一處小村落。她想讓北達國的三?臺吉派人來?接她回?北達國,所以會不時?往外傳些消息,  想證明?自己雖然身份敗露了,但仍然是有用處的。

    祝隱洲的人循著玄蜂毒一直掌握著齊氏的蹤跡,  且暗中監(jiān)視著齊氏,  順勢利用她送出去的那?些消息讓北達國吃了好幾次悶虧。

    再也收不到三?臺吉送來?的消息時?,  齊氏便知道,她成了棄子。

    齊氏似乎并不意外于這個結(jié)果。她遣離了自己身邊的所有手下,在那?個小村落又住了一段時?日。

    祝隱洲的手下仍然監(jiān)視著齊氏的動向,但她沒?再做什么事。

    只是不分晝夜地做衣服。

    她做了好幾身既漂亮又柔軟暖和的冬衣,  又分別?做了幾套春、夏、秋三?季的裙衫。每身裙子上都有很精致的刺繡,合了不同時?節(jié)的花葉景致。

    做完那?些裙衫后,齊氏便坐在窗邊看著一場大雪落下又停歇,之?后,  她便從自己的袖箭中取出了一根短箭,用力將其刺進?了自己心口。

    遍尋不到解藥,齊氏身中的玄蜂毒每日折磨著她,不斷地消耗與?蠶食著她的身體底子,  讓她一日不停地虛弱下去,  卻會在整整中毒兩?百日后才會要了她的性命。

    祝隱洲很清楚,齊氏不會想活成這樣。

    她曾想用無解的夢歡散,  逼祝隱洲終生沉淪于藥癮中或是不堪折磨,  自戕以了結(jié)一切。最終,祝隱洲戒除了原本十死無生的藥癮,  齊氏也選了她自己的結(jié)果。

    在今日之?前,祝隱洲便已經(jīng)得了消息,知道齊氏已經(jīng)死了。但他暫時?沒?有告訴父皇和沈晗霜。

    直到北達國特?意派人將齊氏的尸體送來?了長安。

    那?具尸體被保存得當(dāng),并未腐爛,看上去幾乎會讓人以為她是剛剛咽氣不久。在尸體的心口上插著的,是當(dāng)初齊氏用來?傷了祝隱洲的,帶有夢歡散的那?種短箭。

    這是北達國送來?的一份“禮”,代表著他們想要促成和談的態(tài)度。

    無論北達國三?臺吉當(dāng)初將齊氏安插進?平南王府時?是懷揣著什么陰謀,違心也好,甘愿也罷,眼下的形勢都讓他必須做些什么。

    而隨尸體一并被送來?長安的,還有齊氏死前日夜縫制的那?些裙衫。

    祝隱洲知道那?些衣物是齊氏做給誰的,但他只冷淡地瞥了一眼,便命人將那?些東西燒了。

    齊氏做的東西,從一開始就不配被送到沈晗霜面前。

    處理完那?些,祝隱洲轉(zhuǎn)而去見了祝尋。

    祝尋之?前收到沈晗霜寫給他的信后,逐漸從那?些讓人頹喪無力的迷茫中緩了過來?。

    多年來?的認(rèn)知成了粉末,但祝尋的目標(biāo)仍然沒?有變,他還是想成為像父親那?樣的大將軍,將來?和兄長一起守好他們的家國。所以祝尋回?到了軍營,繼續(xù)跟著林遠暉的兄長林遠溪學(xué)著處理軍務(wù)。

    齊氏的死訊遲早會傳到祝尋的耳朵里。但這次祝隱洲和皇帝沒?有讓他從旁人口中得知此事。是身為兄長的祝隱洲去見了祝尋,親口同他說了這個消息。

    除了在沈晗霜面前時?,祝隱洲并不擅長說正事之?外更多的話?,他只沉默地在祝尋身側(cè)站了片刻,待祝尋從那?個消息中回?過神?來?,輕輕點了點頭后,祝隱洲才離開。

    從祝尋那?里離開后,祝隱洲腦海中劃過了一個很輕的念頭——齊氏自盡了,死前,她只為沈晗霜做了那?些裙衫,沒?有給祝尋留下任何東西。

    從身份敗露到她死去,齊氏沒?有給祝尋留下過只言片語的解釋。

    旁人或許會覺得齊氏待祝尋冷漠而殘忍,皇帝和祝隱洲卻清楚,這是齊氏以母親的身份為祝尋做的最后一件事。

    齊氏算計了許多,籌謀了許久,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一旦她的細作身份敗露,只有斷了與?她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祝尋才能一直是身份尊貴的二皇子,而不是身負嫌疑的細作之?子。

    親手縫制那?些裙衫時?,斷絕與?祝尋之?間?的關(guān)系時?,已入窮巷的齊氏應(yīng)都只代入了“母親”這個身份。不是王妃,不是皇后,更不是細作。

    祝尋或許會想到這些,也或許不會,但那?是需要他自己去面對和正視的事情。祝隱洲不會多說。

    他只是在這種時?候,久違地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想起她毒發(fā)身亡之?前,曾看向他,朝他溫柔地笑著,一如往常。

    行至馬車前時?,祝隱洲已經(jīng)斂回?了心神?。

    瞥見不遠處的近衛(wèi)神?色有異,躊躇著不敢上前,祝隱洲蹙了蹙眉。

    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那?名近衛(wèi)渾身一僵——以前和太子妃有關(guān)的事,他們都是先向斷云匯報,再由斷云轉(zhuǎn)告太子殿下。但今日殿下進?宮,將斷云留在了太子妃身邊。

    近衛(wèi)只得硬著頭皮快步上前,稟報道:“殿下,今日有一隊人從江府抬了很多箱匣去沈府,那?些箱子上都系著紅色的綢緞。據(jù)領(lǐng)頭的那?人說,他們是要替江首輔去沈家提親?!?

    近衛(wèi)不敢抬頭,卻敏銳地察覺了眼前的太子殿下周身氣勢驟沉,看向他的視線也添了幾分陰郁。

    但他不敢停,只能繼續(xù)道:“城中瘋傳,稱是太子妃已經(jīng)與?江首輔互通了心意,同意嫁與?他為妻,江首輔才會命人去沈府提親?!?

    祝隱洲安靜地垂著眸子,似是正耐心地聽著近衛(wèi)一一稟報。

    近衛(wèi)將今日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事情說完后,祝隱洲淡聲問:“她在何處?”

    “回?殿下,太子妃此時?正在西市?!?

    近衛(wèi)自然不會覺得殿下話?里指向不明?的人會是在問江首輔。

    “命人把江府圍起來??!弊k[洲語氣漠然地吩咐近處的太子親兵。

    “沒?有孤的命令,江既白不能走出江府一步。”

    “遵命!”太子親兵肅聲應(yīng)下。

    那?名近衛(wèi)以為殿下接下來?應(yīng)會讓自己駕著馬車往西市去,但他還沒?來?得及走近馬車,便見殿下已經(jīng)翻身騎上了不遠處的一匹駿馬,徑直打馬離開了。

    這段時?日,因為殿下還在養(yǎng)傷,太子妃不讓他騎馬,只讓斷云每日安排馬車供殿下出行??雌饋?殿下似乎適應(yīng)良好,當(dāng)真一次都沒?有再騎馬。

    但看這會兒殿下策馬疾馳離開時?的背影和剛下的命令,近衛(wèi)暗自猜測著,殿下此時?的情緒應(yīng)不似面上看起來?的那?般平靜。

    冬日里寒冷鋒利的風(fēng)迎面向祝隱洲襲來?,似是想要將他的心魂生生撕裂扯碎。祝隱洲握著韁繩的手攥得很緊,手背上青筋鼓起,仿佛昭示著他緊繃得幾乎斷裂的心弦。

    聽見近衛(wèi)說江既白派了人去沈家提親時?,祝隱洲當(dāng)即便覺得這個消息來?得古怪,能迅速傳遍全城也像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可他仍然壓抑不住地因此而覺得慌亂。

    祝隱洲還記得沈晗霜和江既白之?間?那?種無需多言的默契。

    他不知道他們相識于何時?,何地,何種情景。對于他們之?間?的一切,祝隱洲幾乎一無所知。

    他只知道,即便沈晗霜和江既白這些年來?并無太多來?往,甚至連見面的次數(shù)都絕不算多,可他們相處時?的氛圍總是融洽而舒適的。

    他們之?間?從沒?有爭執(zhí)與?矛盾,有的只是信任與?那?些看似淡如水卻也滿含真摯的東西。所以像是在為女學(xué)編寫書冊這樣重要的事上,沈晗霜除了家人之?外,便唯獨只再找了江既白幫忙。

    整顆心都掛在沈晗霜身上,祝隱洲如何會察覺不到江既白對沈晗霜的心思?,又怎么會看不出沈晗霜對江既白的欣賞?

    而且江既白從未讓沈晗霜失望過,也從未忽略過她,傷害過她。他們之?間?曾經(jīng)存在過的東西,全都是明?亮的,誠摯的,擺得上臺面的。

    祝隱洲曾經(jīng)做錯過的事情,江既白一件都沒?有做過。

    同樣對沈晗霜懷著私念,可比起他,沈晗霜的家人應(yīng)也更愿意接納像江既白那?樣的男子成為那?個能與?沈晗霜攜手余生的人。

    若江既白去沈家提親,沈家人會同意嗎?

    沈晗霜……會同意嗎?

    心底某個角落悶疼得厲害,讓祝隱洲幾乎喘不過氣來?。他只能不停地揮鞭催促著身下的馬匹,想讓它快些,再快些。

    他想立即見到她,一刻都不愿等。

    *

    沈晗霜今日一直在為女學(xué)擇選合適的女夫子,這會兒才剛忙完。為了犒勞一下自己,沈晗霜和余南梔打算一起去買新式的花糖。

    走在西市里時?,沈晗霜和余南梔都發(fā)現(xiàn)周圍有不少人在打量她們,還不時?有人對視一眼,背過身去在她們聽不見的地方竊竊私語些什么。

    她們還很快便意識到,這些人并不是在看她們,其實每一道意味深長的視線都落在了沈晗霜身上。

    因為近來?江既白常去沈家,長安城中議論紛紛,沈晗霜其實已經(jīng)算是習(xí)慣了這些帶著揣度與?猜測的目光,她從未理會過。但不知為何,今日那?些目光似乎格外多。

    沈晗霜并未放在心上,她一面和余南梔一起四處逛著,一面猜想祝隱洲忙完從宮里出來?后或許會來?接自己。

    她們經(jīng)過的地方,有人頗感興趣地低聲議論著——

    “她這會兒怎么不在沈家?”

    “不是聽說今日江首輔要去沈府提親嗎?”

    “難道是有人亂傳的?”

    “但我覺得那?消息很可信,聽說太子親兵圍了江府,顯然是那?位著急了……”

    “不要命了!誰的閑話?都敢亂說!”

    幾人倏地噤若寒蟬,收了聲不再多說什么。

    耳力極佳的斷云雖然隔得遠,卻也都聽清了。他心神?沉斂,更加聚精會神?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今日殿下進?宮去了,他被留了下來?,一直跟在太子妃身后,防備著以免有任何異狀發(fā)生。

    城中幾乎無人不知,太子近衛(wèi)成了沈家的車夫,每日駕著馬車送沈晗霜去往各處。

    斷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相反,這意味著殿下對他的重用。比起還護衛(wèi)在江首輔身邊的收雨,斷云覺得自己如今的差事要有意思?多了。

    可今日城中的情況很不對勁。

    那?些傳言幾乎全城都是,旁人不敢當(dāng)著沈晗霜的面高?聲議論什么,斷云卻聽到了不少他們私下里說的話?。但斷云要護衛(wèi)在太子妃身邊,在殿下返回?之?前不能離開,便只能暗中召了其他人去調(diào)查。

    眼下斷云已經(jīng)得知是北達國的人在背后搗鬼,且收雨剛殺了那?位北達國的將軍,阿彌爾。

    他只能先做好分內(nèi)事,至于其他的……只有等殿下回?來?再說了。

    話?說回?來?,近來?殿下和太子妃相處得不錯,若江首輔當(dāng)真去沈家提親,太子妃應(yīng)該……不會同意吧?

    斷云暗暗期待著。

    和余南梔挽著手一起從店里出來?時?,沈晗霜唇邊帶笑,眉眼間?的神?色似是在放松里還帶著些沒?來?得及散盡的羞意,看起來?她心情很愉悅。

    斷云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還好,太子妃的心緒并未被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影響。若是殿下回?來?后看見太子妃因被那?些議論攪擾而心情不悅,他可能也是失職之?罪。

    而在不遠處,已經(jīng)到了卻并未現(xiàn)身的祝隱洲也看清了沈晗霜臉上的笑容。

    他此時?想不到別?的,只控制不住地猜想著,沈晗霜是不是因為聽聞了江既白要去沈家提親的消息,所以才會笑得那?樣好看,眉眼間?還帶著羞意。

    斷云敏銳地察覺出一道沉凝的視線正朝這邊看來?,但循著直覺卻找不到那?道視線的來?處。

    他斂眸定神?,暗中打了個手勢示意隱在暗處的人仔細在周圍排查,自己也加強了戒備。

    沈晗霜和余南梔又在另外幾家店里買了些東西,便準(zhǔn)備回?府了。

    擇選女夫子的事須得慎之?又慎,還需要花上兩?日才行。是以她們約定了明?日繼續(xù)。

    沈晗霜上了馬車后,斷云語氣如常地恭聲問了一句:“沈姑娘,是回?沈府嗎?”

    “對,有勞你了?!鄙蜿纤獪芈暤馈?

    祝隱洲這會兒都還沒?來?,沈晗霜猜測今日讓他進?宮的那?件事許是很重要,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她便也不在外多耽擱,打算回?去和家里人一起用飯。

    余南梔照例先看著沈晗霜上馬車后才往余家的馬車走去。

    但她還沒?走近自家的馬車,便忽然看見了什么,心里猛地一提——

    沈家的馬車剛行出不遠,便有一道清瘦頎長的身影躍了上去。駕著馬車的斷云當(dāng)即便飛快拔出了劍,卻又生生止住了動作。

    余南梔也在看清那?人后松了一口氣。

    是太子。

    但讓余南梔意外的是,在那?輛馬車消失在轉(zhuǎn)角之?前,原本駕著車的斷云從行駛中的馬車上離開了,太子替下了他原本的位置。

    太子為何反常地不進?去與?沈晗霜見面,反而當(dāng)起了車夫?

    近來?余南梔每日都在沈晗霜身邊,知道沈晗霜是信任太子的,太子待沈晗霜也無微不至,細心體貼。余南梔雖然覺得太子的做法有些奇怪,卻也覺得應(yīng)不會出什么事。

    馬車自出發(fā)后便平穩(wěn)地行駛著,沒?有任何異樣,是以坐在車內(nèi)的沈晗霜一無所覺,并不知道駕車的人已經(jīng)換成了祝隱洲。

    沈晗霜正將剛買來?的花糖從店鋪常用的油紙里換到自己近來?習(xí)慣隨身帶的小糖匣里。

    冬日糖不易融化,沈晗霜會比其他時?節(jié)更喜歡也更常吃糖。尋常包裹糖粒的油紙占位置,不易隨身攜帶,祝隱洲便仔細畫了圖樣后讓匠人制了這個小匣給沈晗霜裝糖。

    小糖匣整體做得很玲瓏精致,圓滾滾的,外圍是雕刻鏤空的花紋,用銀細鏈將其佩在腰間?還可當(dāng)一樣飾物,瞧著靈動又漂亮。若在表面其中一朵花的花蕊上按一下,密閉的小匣便會打開,里面可以裝一些小粒的花糖,差不多夠沈晗霜和余南梔一日的份量,偶爾還會被祝隱洲討去一兩?粒。

    除了沈晗霜常買的那?幾種花朵模樣的糖粒以外,今日她還買到了一些新出的被制成了小楓葉樣式的糖,晶瑩剔透的紅色,好看極了。

    她曾和余南梔隨口說過一回?,這家鋪子能將各種花型的糖粒做得既好看又好吃,但從沒?有做過葉子模樣的糖。當(dāng)時?祝隱洲也在旁邊。

    這還沒?幾日,這家鋪子不僅頭一回?有了葉子樣式的糖,還是沈晗霜喜歡的楓葉。

    沈晗霜猜測,這或許也是祝隱洲促成的。

    祝隱洲近來?一直沒?去上朝,日日跟在她身邊,看著似是很清閑。畢竟就在她吃糖這一件小事上,祝隱洲都花了不少心思?。

    但沈晗霜其實知道,祝隱洲并沒?有因為養(yǎng)傷而就此懈怠下來?,夜里回?王府后他還是會看很多折子和軍報。所以沈晗霜為了開辦女學(xué)而關(guān)注朝中政事時?,他能信手拈來?地同她說那?些最新的動向。

    也不知道祝隱洲的傷勢恢復(fù)到什么地步了。養(yǎng)傷是件要慢慢來?,急不得的事情,祝隱洲沒?有提起,沈晗霜也沒?有特?意問過。

    但看著祝隱洲沒?有像在洛陽行宮時?那?樣繼續(xù)消瘦下去,臉色也不再那?么蒼白虛弱了,沈晗霜已能放心許多。

    祝隱洲近來?偶爾會用傷口疼的理由在她面前裝可憐,想讓她能多關(guān)注他一些,沈晗霜便多少能猜到他的傷口恢復(fù)得應(yīng)算順利,否則他反而會對自己的傷勢絕口不提。

    思?及此,沈晗霜覺得或許明?日見到祝隱洲后可以問一問他的傷恢復(fù)得如何了。

    將小糖匣裝滿后,沈晗霜把包著其余糖粒的油紙疊好放到了一旁。

    不知是不是她今日買的哪樣?xùn)|西帶了一陣柔和的淺香,就縈繞在沈晗霜身邊,聞著讓人覺得心神?舒緩。沈晗霜不知不覺便放松了下來?,慢慢便有些倦了。

    她側(cè)躺在馬車內(nèi),緩緩睡著了。

    再醒來?時?,沈晗霜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陌生是因為此處并不是她在沈府明?溪院中的臥房,雖然很像,但床榻上被褥和軟枕的紋樣都不是春葉昨晚才幫沈晗霜新?lián)Q上的那?種,而是……紅色的喜被。床帳上也繡著大婚時?用的那?些吉祥紋樣。

    而沈晗霜之?所以還覺得熟悉,不僅因為這里和她的臥房很像,還因為沈晗霜其實曾見過同樣的喜被和床帳。

    在她和祝隱洲成婚的那?日,王府明?溪院內(nèi)臥房的床榻便是同樣的布置。

    沈晗霜記得自己在馬車上睡著了,可她絲毫不知自己是如何到了這里。

    若只是睡著了,被從馬車內(nèi)帶到別?的地方,沈晗霜早該醒了。

    思?及那?陣柔和的淺香,沈晗霜不自覺眉梢輕蹙。

    她隱約有了個猜測,便起身離開床榻,往臥房外走去。

    從窗欞邊走過時?,沈晗霜腳步微頓。

    屋外的窗景要比尋常高?出不少。原來?這里既不是王府的明?溪院,也不是沈府的明?溪院,而是一處樹屋。

    從窗外的山景來?看,沈晗霜確認(rèn)這里并不是洛陽城外的那?一處樹屋。祝隱洲應(yīng)也不會就這么突然將她帶回?洛陽。

    回?京后祝隱洲白日里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夜里還要看奏折和軍報,也不知他是什么時?候又搭建起了一處樹屋。

    屋外正在下雪,整座山林都被覆上了潔白與?柔軟。但屋內(nèi)燃著炭盆,窗邊留著透風(fēng)的細縫,置身其間?并不覺得冷。

    今年冬時?的第?一場雪來?得實在有些晚了。但此時?看著已經(jīng)慢慢暗下來?的天空,看著那?層白絨逐漸溫柔地將大地擁入懷中,沈晗霜又莫名覺得這場雪來?得恰到好處。

    沈晗霜忽然便不急著走出這間?房了。

    她坐在窗邊,不去想祝隱洲為何會將她帶來?這里,也不去想何時?離開,只是安靜地看著窗外的寒酥紛紛飄落。

    不多時?,祝隱洲剛做完幾道沈晗霜喜歡的菜,他推開門走進?了臥房。

    看見窗邊那?道身影,祝隱洲腳步微滯,停在了原地。

    不敢再靠近。

    沈晗霜沒?有回?頭,卻能感覺到那?道熟悉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每次祝隱洲看著她的背影時?,沈晗霜分明?看不見他的神?情,卻不難想到他眉眼間?會是何種深情與?眷戀。

    “我餓了,”沈晗霜仍看著屋外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的夜色,柔聲道,“這里有飯吃嗎?”

    祝隱洲心神?微松,走上前去俯身從沈晗霜背后擁住了她。

    “做了你愛吃的菜,我們?nèi)ビ蔑埌伞!彼p輕吻了吻她柔軟的烏發(fā),聲音溫柔極了。

    沈晗霜在他懷里點了點頭,應(yīng)了聲“好”。

    兩?人用過飯后,祝隱洲一面垂首收拾碗碟,一面溫聲同沈晗霜道:“你最近太累了,每日都在外奔波,先好好歇幾日再繼續(xù)忙后面的事吧?!?

    沈晗霜靜了靜,吃了一塊被切成小塊的甜果,輕聲問他:“在樹屋這里嗎?”

    “你也會一起嗎?”

    祝隱洲心神?微怔,很快道:“自然會?!?

    他怎么舍得留她一人在這里。

    “我已經(jīng)讓斷云回?沈府送過消息了,家里人不會擔(dān)心?!弊k[洲知道她可能會有的顧慮,適時?解釋道。

    “好。”沈晗霜抬眸看他,笑著應(yīng)下。

    話?音剛落,祝隱洲便倏地靠近,抬手捂住沈晗霜眼睛的同時?也俯首吻住了她的唇。

    這個吻倏然而至,祝隱洲吻得有些兇。沈晗霜被他攬著腰抵在窗邊,不得不微仰著頭才能予他回?應(yīng)。

    雪花仍在慢慢悠悠地自天際飄落,隔著窗,沈晗霜的脊背隱隱貼近了那?陣輕飄飄的寒涼。

    祝隱洲似乎總能及時?察覺與?她有關(guān)的一切,沈晗霜還沒?來?得及覺得冷,他便已經(jīng)握著她的腰,將她按進?了他溫?zé)岬膽驯е小?

    窗外是對世間?萬物一視同仁的冬日大雪,而在沈晗霜身前的,則是獨屬于她一人的滾燙愛意。

    被吻得意識迷蒙時?,沈晗霜隱約這么想著。

    而被祝隱洲壓在榻上繼續(xù)用力吻著時?,沈晗霜已經(jīng)什么都不能去想了。她只能憑著本能去迎合他的深吻,回?應(yīng)他唇齒與?呼吸間?無言的情話?。

    祝隱洲吻得很重,也將她抱得很緊。

    似是即便沉黑的天幕下一瞬便要坍塌,他也只想與?她不斷加深這個緊密無間?的,代表著彼此貼近與?占有的擁抱。

    在深吻間?毫不意外地覺出情動時?,渾身泛熱,喘息不止的沈晗霜幾乎以為祝隱洲是想要做到最后那?一步。

    但祝隱洲絲毫沒?有弄亂她的衣襟,手也沒?有放在任何不該放的地方,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唇齒間?掠奪,讓身下的她不斷深陷在他的深情與?懷抱中。

    在這處樹屋里,一連幾日,他都與?她同榻而眠。而除了不斷吻她,抱她,祝隱洲沒?再做別?的。

    只是,這幾日,除了下廚或用飯的時?候,一旦得空,他總在吻她。

    窗邊,書桌邊,書架旁,床榻上……處處都有他們緊擁著彼此,纏.綿深吻時?的身影。

    或輕或重,或急或緩,他似是怎么都吻不夠。

    但沈晗霜知道,這些吻雖然和他們之?前在馬車上的深吻很像,祝隱洲都是那?樣不知饜足,其實卻并不相同。

    之?前這個時?候,在馬車內(nèi),沈晗霜的手抵在祝隱洲的胸膛上時?,他的心跳會隔著骨骼與?血肉,隔著皮膚與?衣料,又急又重地撞擊她的掌心。

    像是那?些洶涌的愛意與?溫柔按捺不住地想要從他的心口躍進?她的身體里,占據(jù)她的心。

    但這幾日,祝隱洲的心跳一直很平緩。

    他動情地吻著她,好似和她一樣,在與?彼此的親密里投入了全部的自己。

    可沈晗霜偶爾睜開眼時?,會發(fā)現(xiàn)祝隱洲其實沒?有像之?前一樣和她一起默契地闔眸,而是一直在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沉溺與?炙熱,只有平靜的哀傷與?無言的挽留。

    他一直很難過。

    在這之?前,祝隱洲吻她,是因為他忍不住想要與?她親近。

    但這幾日,沈晗霜覺得,祝隱洲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想讓她留下。

    留在這里,也留在他身邊。

    沈晗霜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何祝隱洲會不安至此,好似她下一瞬便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

    她只是很清楚,自己不愿看見他這樣。

    沈晗霜不愿回?到自己曾經(jīng)患得患失的時?候,也不愿看見祝隱洲變成曾經(jīng)的自己。

    祝隱洲那?些晦暗無光的不安與?恐懼,會讓她覺得,自己給他的,還遠遠不夠。

    所以他才會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心他隨時?都會失去,或是甚至覺得他自己其實一直都沒?能擁有。

    但祝隱洲一直沒?提,沈晗霜暫時?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雪花一片片落下,一層層堆疊,他們好像被這場雪和這座山留在了與?世隔絕的地方,整個天地間?都只剩下自己與?身邊的這個人。

    直到三?日后,這場不期而遇的大雪終于停下時?,正窩在祝隱洲懷里看雪景的沈晗霜才聲音很輕很輕地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這幾日,沈晗霜一直都將祝隱洲的反常看在眼里。

    她莫名在馬車上熟睡不醒,無知無覺地被帶來?他新搭建的樹屋。

    祝隱洲以讓她歇息幾日為由,將她留在了這里,卻絕口不提何時?才會帶她下山的事。

    他每日都纏著她索取親密,永遠渴求著她的吻和擁抱,仿佛怎么都要不夠,但又一直都守著那?條界線,沒?有做任何會徹底打亂他們原本步調(diào)的事情。

    祝隱洲自知瞞不了她。

    他其實一直在等沈晗霜問起,再親自掀開那?層瘡疤,讓她看清那?個卑劣的自己。

    “江既白想去沈家提親?!彼p輕揉了揉沈晗霜的頭發(fā),聲音平穩(wěn)地說道。

    他很快便察覺自己懷里的姑娘身子微僵。

    沈晗霜的確愣了幾息后才問他:“所以你才會把我?guī)?這里?”

    祝隱洲“嗯”了一聲,低聲說:“所以我才會把你藏在這里。”

    聽清他改了自己話?里的詞,沈晗霜忽然側(cè)首朝他笑了笑,揶揄道:“太子殿下原來?是想‘樹屋藏嬌’。”

    祝隱洲心神?微滯。

    他想過沈晗霜可能會有的許多反應(yīng)。

    她也許會眼神?厭惡地看著他,語氣疏離地指責(zé)他,漠然地勒令他再也不許對她心懷妄想,從此再也不會看向他。

    卻從沒?想過,她會對他笑。

    他多想真的打造一座金屋,將沈晗霜和自己關(guān)在一起后便讓人把整座金屋熔鑄成再不能出的模樣——那?座金屋不再有門,也不再有窗,讓她永遠只能留在他身邊,信任他,依賴他,也被他信任,被他依賴。

    沈晗霜或許會想離開他。

    沉重粗糙的鐐銬會傷著她,所以他的手會代替鐐銬落在她瓷白的手腕和腳腕上,鎖著她,扣著她,留著她,讓她永遠都無法從他身邊逃離。

    可即便祝隱洲心底有再多偏執(zhí)陰暗的念頭,他也舍不得那?樣對待沈晗霜。

    所以他將沈晗霜帶來?了她也許會喜歡的這處樹屋。

    這里原本會是祝隱洲送給沈晗霜的一份禮物。他想將這里布置成大婚時?的模樣,等她愿意嫁給他了,便帶她來?這里。他希望無論是在洛陽還是在長安,沈晗霜都可以有這樣一個熟悉又特?殊的地方。

    在回?京后的很多個夜晚,祝隱洲看完折子和軍報后來?這里搭建樹屋時?,都懷揣著這樣的期待。

    此時?這份禮物卻成了他將她留在身邊的牢籠。

    這場大雪,這座高?山,都是他的幫兇。

    祝隱洲緊了緊自己的懷抱,說回?江既白:“他也想娶你?!?

    沈晗霜明?知這句話?的重點應(yīng)該不是“也”字,卻還是下意識在這個字上停了幾息。

    “他不會的?!彼徛暤?。

    祝隱洲換了個說法:“他心悅于你。”

    見他執(zhí)著于此,沈晗霜便不與?他論誰對誰錯,只是說:“即便當(dāng)真如你所說,只要我沒?有答應(yīng)他,他不會就這么貿(mào)然去提親。”

    沈晗霜說得很篤定:“而且其實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去向任何人提親?!?

    江既白的兩?位母親都離世了。所以江既白每日身穿素服,生活一切從簡,也不參加任何宴席。即便是在沈府用飯時?他也只吃請人單獨為他準(zhǔn)備的清淡的飯菜,不碰任何葷腥。

    或許有的人為家人守孝只是為了遵循禮制,以免落人口實甚至招致官府的懲處。但沈晗霜知道,江既白不是。他甚至或許不會只按禮制守孝三?年,因為他同時?失去了兩?位母親。

    連一口葷腥都不愿碰的人,又怎么會在守孝時?考慮娶嫁之?事?

    所以沈晗霜才會覺得,無論江既白心悅之?人是誰,他都不會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去提親。

    聞言,祝隱洲無聲俯首,以唇齒碾了碾沈晗霜白皙柔軟的耳垂,語氣輕緩地問:“為何如此篤定?你很了解他嗎?”

    沈晗霜默了默,不知該如何答這個問題。

    她其實并不清楚江既白的喜惡與?習(xí)慣。他們算是相識,卻不算是熟識。

    但對于江既白的秉性與?氣節(jié),沈晗霜有著某種似模糊又似清晰的認(rèn)知。該說她看人很準(zhǔn)嗎?這似乎成不了什么理由。

    見沈晗霜沉默不語,祝隱洲在她耳后落下一吻,輕輕緩緩地將那?一小塊細膩的皮膚吮吻出曖.昧的紅痕。

    “你們很了解彼此,對嗎?”他追問道。

    沈晗霜想了想,還是說:“不算?!?

    分明?已經(jīng)從她這里得了答案,祝隱洲卻不知道自己心里為何沒?有好受一些。

    他沒?再繼續(xù)這個問題,只是轉(zhuǎn)而聲音溫柔地在她耳畔道:“我也不了解他,但我也知道,他不會去沈家。”

    “因為他去不了?!?

    祝隱洲在沈晗霜頸側(cè)吻了吻,繼續(xù)道:“我命人圍了江府,讓他只能待在府里,沒?有去沈家的機會。”

    脖頸被祝隱洲吻得有些癢,沈晗霜一面下意識躲著,一面說:“你不會的?!?

    察覺沈晗霜的躲避,祝隱洲心里一緊,他斂著眉,手上微微用力握著沈晗霜的肩,更重的吻落在她唇上。

    舌尖輕車熟路地探入之?前,祝隱洲輕輕吮吻著沈晗霜的唇瓣,啞聲道:“我會?!?

    “江既白身邊沒?什么護衛(wèi),唯一一個收雨,也是之?前陳相有意對他下手時?,我調(diào)過去的。”

    “我的人將他困在了江府,讓他無法再靠近你?!?

    祝隱洲收著力道含咬著沈晗霜溫軟的唇,呢喃道:“我給收雨留了命令,若江既白在雪停之?時?還沒?有對你死心,便殺了他。”

    “我也將你困在了這里,讓你無法再離開我。”

    “若雪停之?后你想下山,想去見他,想嫁給他,我便會將你永遠留在這座山上?!?

    “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你,搶走你。”

    “你只會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這次祝隱洲吻上來?時?,沈晗霜沒?有再下意識閉眼,而是一直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說的話?,沈晗霜每一個字都聽清了。

    可比起那?些,更輕易便入了心的,是沈晗霜察覺到,祝隱洲那?雙明?明?想要擁著她卻又久久沒?能落下來?的手其實一直在輕顫著。

    那?是可以策馬拉弓,也可以提筆或持劍的手。

    此時?卻連觸碰她這個動作都不穩(wěn)了。

    分明?是天之?驕子,卻在她面前卑微成這樣,無力成這樣,也……脆弱成這樣。

    沈晗霜眼眶微熱,嗓間?又堵又酸澀。

    他把話?說得那?么危險而冷硬,卻原來?……他才是害怕的那?個人。

    沈晗霜往前了些,先主動環(huán)抱住了他的腰身,隨即又閉上眼,輕輕啟唇,探出舌尖去觸碰他的。

    某些祝隱洲以為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東西似乎因為她這個動作而平添了一份穩(wěn)定的支撐。

    祝隱洲很快便用更加深更加重的吻去索取她的溫軟,討要她的縱容,一遍一遍地確認(rèn),沈晗霜還沒?有推開自己。

    這個吻不知持續(xù)了多久,終于停下來?時?,沈晗霜的氣息亂得不成樣子,她只能雙手攀著祝隱洲的肩才不至于從他懷中滑落。

    沈晗霜似是累極了,渾身無力地倚著祝隱洲。祝隱洲無聲地環(huán)著她的腰,將她牢牢留在自己懷中。

    這個擁抱也持續(xù)了很久。

    兩?人的氣息在彼此耳畔逐漸變得平緩,他們的心跳聲似乎可以代替一切語言,又似乎什么都代替不了。

    所以沈晗霜還是開了口:“你想重新娶我為妻,對嗎?”

    祝隱洲僵了僵,隨即聲音低啞而鄭重地“嗯”了一聲,“我想娶你?!?

    沈晗霜從他懷里抬起頭,伸手撫了撫他一直微皺著的眉,將那?里的蹙痕撫平后,她才柔聲道:“那?你就不會做那?些事?!?

    他明?白她,了解她,若是想重新娶她一回?,便不會做任何可能會讓沈晗霜覺得不對,不好的事。

    沈晗霜還記得,還在洛陽時?便是這樣,在與?她有關(guān)的事上,祝隱洲一直很小心翼翼,審慎地做下每一個決定,唯恐會讓她不悅,不喜。

    沈晗霜不相信祝隱洲是會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挽回?或留住一段感情的人,也不相信他是會為了一己私念便罔顧朝堂與?律法,擅自派人圍困朝廷重臣,草菅人命的太子。

    “我心里的祝隱洲很好,他不會強迫我,勉強我,也不會濫用自己手里的權(quán)力?!?

    沈晗霜微仰起頭,輕輕吻了吻祝隱洲的眉心,溫聲道:“所以,你別?那?么說他?!?

    祝隱洲沉默下來?。

    除了更緊地抱著她,祝隱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做什么。

    面對沈晗霜的心意,祝隱洲不確定自己到底重新?lián)碛辛硕嗌?,所以甫一聽聞江既白要去沈家提親時?,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并非派人去查清這是否是個離間?當(dāng)朝太子和首輔的陰謀,也不是去親自確認(rèn)沈晗霜的想法,而是攔住江既白。

    似乎只要讓江既白無法走近沈晗霜,他便不能從祝隱洲身邊搶走沈晗霜。

    他不相信自己,也不敢奢望沈晗霜的偏愛,便只能想到用這樣的方式將任何一個想要靠近沈晗霜的人都攔在原地。

    所以他命人圍了江既白,想用自己的身份與?權(quán)力傾軋江既白對沈晗霜的感情。

    但在西市看見沈晗霜臉上的笑容后,祝隱洲哪怕再嫉妒,再惶惑,也因為她而恢復(fù)了理智。

    所以他在代替斷云駕車的位置時?,也無聲吩咐他去撤走了圍守著江府的太子親兵。

    因為祝隱洲知道,沈晗霜絕不會喜歡那?樣的他,更不會想與?那?樣的他結(jié)為夫妻,共度余生。

    祝隱洲也很清楚,若沈晗霜當(dāng)真同意嫁與?旁人,他其實絲毫沒?有別?的辦法。

    用迷.藥讓馬車中一無所覺的沈晗霜昏睡,不由分說地將她帶來?這處無人能打擾他們的樹屋,再借著這場大雪讓她一日接著一日地陪他留在這里。

    這些,不過是他在垂死掙扎。

    沈晗霜開口問起這一切的緣由的那?一刻,或許便是鍘刀落下,讓他再無任何機會的那?一刻。

    可沈晗霜真的問了之?后,祝隱洲才驚覺,自己擁有著的來?自沈晗霜的情意,似乎要比他所以為的更多。

    “你心里的祝隱洲……會永遠那?么好嗎?”祝隱洲聲音發(fā)澀,幾乎有些哽咽。

    你會永遠像此時?這樣,篤定地信任他,留在他身邊嗎?

    你會永遠都不和其他人離開,不留給他一個再也找不回?來?的背影嗎?

    祝隱洲并未后面的問題問出口,沈晗霜卻好像能從他眸中看出他心底的念頭。

    沈晗霜眼神?沉靜而溫柔地看著他,卻輕輕搖了搖頭,如實道:“我斷定不了任何人的永遠,包括我自己?!?

    “他很有可能會改變,或許會變得更好,或許會變得不那?么好,我自然也一樣?!?

    “所以我承諾不了永遠。”

    美好而動聽的情話?或許能哄得人愉悅,但沈晗霜不想用那?些漂亮完美的情話?向祝隱洲許諾一個沒?人能確定的永遠。

    因為若是他們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轍,還是走到了應(yīng)該分開的那?一步,沈晗霜絕不會勉強自己或他繼續(xù)下去。

    “或許有朝一日,我會覺得這一切都不夠好了,忽然想停下一切。也或許直到徹底閉上眼睛的那?一日,我的心里,身邊,都還是他?!?

    沈晗霜眸光柔和地看著祝隱洲,問道:“這些誰都說不準(zhǔn),不是嗎?”

    祝隱洲一直安靜而專注地聽著沈晗霜的這些話?,每一句都烙印在了他心底。

    “是,沒?人能說得準(zhǔn)?!弊k[洲溫聲道。

    他們說的并非美好的永遠,也不是動人的承諾,可祝隱洲那?顆迷茫不安的,一直在恐懼失去的心,卻因為這些話?變得平和沉定了許多。

    或許因為祝隱洲聽出來?了,沈晗霜的確沒?有許諾一個還看不見的永遠,卻也是在說,她愿意和他一起去看一看。

    他的心上人實在很慷慨大方。明?知他貪婪無度,她卻還是毫不吝嗇地給予了他更多。

    心里軟得厲害,祝隱洲不自覺俯首于她頸間?,很輕卻又很認(rèn)真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不該沒?有問過你,便將你擄來?這里?!?

    祝隱洲此時?的姿勢帶著明?顯的示弱意味,還有些像是在撒嬌,所以沈晗霜安撫般地撫了撫祝隱洲的脊背,又靜靜地抱著他。

    須臾之?后,有什么溫?zé)岬挠|感順著沈晗霜的頸側(cè)滑落,隨即隱入了她的衣料中。

    意識到那?是什么,沈晗霜心神?微怔,有些心疼地攏了攏他。

    不知過了多久,沈晗霜抬手輕輕拍了拍祝隱洲的后頸。

    祝隱洲從沈晗霜的頸窩抬起頭,看向她時?,他的眼睛還有些紅,眼底的不安卻少了許多。

    “你先放開我?!鄙蜿纤崧曊f道。

    祝隱洲有些不愿意。

    他舍不得。

    所以他將懷抱收緊了些,低聲問她:“怎么了?”

    沈晗霜卻不解釋,只執(zhí)著道:“你先放開我?!?

    祝隱洲只好依言照做。

    沈晗霜隨即轉(zhuǎn)身朝外走去,祝隱洲心里一緊,立即跟了上去。

    卻見沈晗霜在桌邊停下了。

    沈晗霜朝祝隱洲笑了笑,讓他和自己相對著在桌邊落座。

    她伸手一字?jǐn)[開了六個茶杯,又提起茶壺往里面倒茶水:“茶已經(jīng)冷了,只能將就用?!?

    看著那?六個茶杯,祝隱洲隱約猜到了什么。

    沈晗霜曾經(jīng)讓他在六杯茶水中做過一回?選擇,說只要他能選中唯一沒?有毒的那?杯,便愿意與?他去樹屋看看。

    那?時?的祝隱洲一心都只記掛在沈晗霜身上,想讓她同意隨自己去看看那?間?樹屋。因為那?意味著沈晗霜終于愿意與?自己有公事之?外的來?往,而不再總是時?時?拒絕他。是以他當(dāng)時?沒?有懷疑過沈晗霜所說的毒茶與?選擇其實原本并不存在。

    那?時?沈晗霜提得突然,前后的動作也很迅速,連斷云也因為關(guān)心則亂,被騙了過去。祝隱洲也是后來?在去樹屋的路上時?,才猛然反應(yīng)了過來?。

    可是這一回?,沈晗霜沒?有避去別?處,就這么當(dāng)著祝隱洲的面,又倒了六杯茶出來?。

    倒好茶水之?后,沈晗霜拿出了自己那?個小糖匣,從里面數(shù)了六粒小巧精致的楓葉模樣的糖,依次分別?放入了六杯茶里。

    做完這些,沈晗霜才眉眼帶笑地看向祝隱洲,聲音愉悅而輕快地道:

    “如果你能選中甜的那?杯茶,這次你將我‘擄’來?樹屋的事,我就原諒你了?!?

    “如何?要不要試著選一杯?”

    祝隱洲的心跳快得厲害,在胸腔里不安分極了。那?顆心又像是被柔軟的云朵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讓他覺得踏實極了。

    當(dāng)她決定分開,沈晗霜會是平靜而疏離的,不會拖泥帶水,不會給他留下一絲一毫不該有的希望。

    而當(dāng)她愿意重新讓他擁有她的情意時?,沈晗霜又是溫柔而堅定的,耐心而寬容的??偸窃谧k[洲以為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足夠多,足夠好的東西時?,她又會毫不吝嗇地笑著給他更多的,更好的。

    她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愛人。

    而他,實在足夠幸運。

    祝隱洲吻得很重,也將她抱得很緊。

    似是即便沉黑的天幕下一瞬便要坍塌,他也只想與?她不斷加深這個緊密無間?的,代表著彼此貼近與?占有的擁抱。

    在深吻間?毫不意外地覺出情動時?,渾身泛熱,喘息不止的沈晗霜幾乎以為祝隱洲是想要做到最后那?一步。

    但祝隱洲絲毫沒?有弄亂她的衣襟,手也沒?有放在任何不該放的地方,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她唇齒間?掠奪,讓身下的她不斷深陷在他的深情與?懷抱中。

    在這處樹屋里,一連幾日,他都與?她同榻而眠。而除了不斷吻她,抱她,祝隱洲沒?再做別?的。

    只是,這幾日,除了下廚或用飯的時?候,一旦得空,他總在吻她。

    窗邊,書桌邊,書架旁,床榻上……處處都有他們緊擁著彼此,纏.綿深吻時?的身影。

    或輕或重,或急或緩,他似是怎么都吻不夠。

    但沈晗霜知道,這些吻雖然和他們之?前在馬車上的深吻很像,祝隱洲都是那?樣不知饜足,其實卻并不相同。

    之?前這個時?候,在馬車內(nèi),沈晗霜的手抵在祝隱洲的胸膛上時?,他的心跳會隔著骨骼與?血肉,隔著皮膚與?衣料,又急又重地撞擊她的掌心。

    像是那?些洶涌的愛意與?溫柔按捺不住地想要從他的心口躍進?她的身體里,占據(jù)她的心。

    但這幾日,祝隱洲的心跳一直很平緩。

    他動情地吻著她,好似和她一樣,在與?彼此的親密里投入了全部的自己。

    可沈晗霜偶爾睜開眼時?,會發(fā)現(xiàn)祝隱洲其實沒?有像之?前一樣和她一起默契地闔眸,而是一直在看著她,眼神?里沒?有沉溺與?炙熱,只有平靜的哀傷與?無言的挽留。

    他一直很難過。

    在這之?前,祝隱洲吻她,是因為他忍不住想要與?她親近。

    但這幾日,沈晗霜覺得,祝隱洲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想讓她留下。

    留在這里,也留在他身邊。

    沈晗霜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為何祝隱洲會不安至此,好似她下一瞬便會從他眼前消失一般。

    她只是很清楚,自己不愿看見他這樣。

    沈晗霜不愿回?到自己曾經(jīng)患得患失的時?候,也不愿看見祝隱洲變成曾經(jīng)的自己。

    祝隱洲那?些晦暗無光的不安與?恐懼,會讓她覺得,自己給他的,還遠遠不夠。

    所以他才會無時?無刻不在擔(dān)心他隨時?都會失去,或是甚至覺得他自己其實一直都沒?能擁有。

    但祝隱洲一直沒?提,沈晗霜暫時?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雪花一片片落下,一層層堆疊,他們好像被這場雪和這座山留在了與?世隔絕的地方,整個天地間?都只剩下自己與?身邊的這個人。

    直到三?日后,這場不期而遇的大雪終于停下時?,正窩在祝隱洲懷里看雪景的沈晗霜才聲音很輕很輕地問他:“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

    這幾日,沈晗霜一直都將祝隱洲的反??丛谘劾?。

    她莫名在馬車上熟睡不醒,無知無覺地被帶來?他新搭建的樹屋。

    祝隱洲以讓她歇息幾日為由,將她留在了這里,卻絕口不提何時?才會帶她下山的事。

    他每日都纏著她索取親密,永遠渴求著她的吻和擁抱,仿佛怎么都要不夠,但又一直都守著那?條界線,沒?有做任何會徹底打亂他們原本步調(diào)的事情。

    祝隱洲自知瞞不了她。

    他其實一直在等沈晗霜問起,再親自掀開那?層瘡疤,讓她看清那?個卑劣的自己。

    “江既白想去沈家提親?!彼p輕揉了揉沈晗霜的頭發(fā),聲音平穩(wěn)地說道。

    他很快便察覺自己懷里的姑娘身子微僵。

    沈晗霜的確愣了幾息后才問他:“所以你才會把我?guī)?這里?”

    祝隱洲“嗯”了一聲,低聲說:“所以我才會把你藏在這里?!?

    聽清他改了自己話?里的詞,沈晗霜忽然側(cè)首朝他笑了笑,揶揄道:“太子殿下原來?是想‘樹屋藏嬌’?!?

    祝隱洲心神?微滯。

    他想過沈晗霜可能會有的許多反應(yīng)。

    她也許會眼神?厭惡地看著他,語氣疏離地指責(zé)他,漠然地勒令他再也不許對她心懷妄想,從此再也不會看向他。

    卻從沒?想過,她會對他笑。

    他多想真的打造一座金屋,將沈晗霜和自己關(guān)在一起后便讓人把整座金屋熔鑄成再不能出的模樣——那?座金屋不再有門,也不再有窗,讓她永遠只能留在他身邊,信任他,依賴他,也被他信任,被他依賴。

    沈晗霜或許會想離開他。

    沉重粗糙的鐐銬會傷著她,所以他的手會代替鐐銬落在她瓷白的手腕和腳腕上,鎖著她,扣著她,留著她,讓她永遠都無法從他身邊逃離。

    可即便祝隱洲心底有再多偏執(zhí)陰暗的念頭,他也舍不得那?樣對待沈晗霜。

    所以他將沈晗霜帶來?了她也許會喜歡的這處樹屋。

    這里原本會是祝隱洲送給沈晗霜的一份禮物。他想將這里布置成大婚時?的模樣,等她愿意嫁給他了,便帶她來?這里。他希望無論是在洛陽還是在長安,沈晗霜都可以有這樣一個熟悉又特?殊的地方。

    在回?京后的很多個夜晚,祝隱洲看完折子和軍報后來?這里搭建樹屋時?,都懷揣著這樣的期待。

    此時?這份禮物卻成了他將她留在身邊的牢籠。

    這場大雪,這座高?山,都是他的幫兇。

    祝隱洲緊了緊自己的懷抱,說回?江既白:“他也想娶你?!?

    沈晗霜明?知這句話?的重點應(yīng)該不是“也”字,卻還是下意識在這個字上停了幾息。

    “他不會的?!彼徛暤?。

    祝隱洲換了個說法:“他心悅于你?!?

    見他執(zhí)著于此,沈晗霜便不與?他論誰對誰錯,只是說:“即便當(dāng)真如你所說,只要我沒?有答應(yīng)他,他不會就這么貿(mào)然去提親?!?

    沈晗霜說得很篤定:“而且其實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去向任何人提親?!?

    江既白的兩?位母親都離世了。所以江既白每日身穿素服,生活一切從簡,也不參加任何宴席。即便是在沈府用飯時?他也只吃請人單獨為他準(zhǔn)備的清淡的飯菜,不碰任何葷腥。

    或許有的人為家人守孝只是為了遵循禮制,以免落人口實甚至招致官府的懲處。但沈晗霜知道,江既白不是。他甚至或許不會只按禮制守孝三?年,因為他同時?失去了兩?位母親。

    連一口葷腥都不愿碰的人,又怎么會在守孝時?考慮娶嫁之?事?

    所以沈晗霜才會覺得,無論江既白心悅之?人是誰,他都不會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去提親。

    聞言,祝隱洲無聲俯首,以唇齒碾了碾沈晗霜白皙柔軟的耳垂,語氣輕緩地問:“為何如此篤定?你很了解他嗎?”

    沈晗霜默了默,不知該如何答這個問題。

    她其實并不清楚江既白的喜惡與?習(xí)慣。他們算是相識,卻不算是熟識。

    但對于江既白的秉性與?氣節(jié),沈晗霜有著某種似模糊又似清晰的認(rèn)知。該說她看人很準(zhǔn)嗎?這似乎成不了什么理由。

    見沈晗霜沉默不語,祝隱洲在她耳后落下一吻,輕輕緩緩地將那?一小塊細膩的皮膚吮吻出曖.昧的紅痕。

    “你們很了解彼此,對嗎?”他追問道。

    沈晗霜想了想,還是說:“不算?!?

    分明?已經(jīng)從她這里得了答案,祝隱洲卻不知道自己心里為何沒?有好受一些。

    他沒?再繼續(xù)這個問題,只是轉(zhuǎn)而聲音溫柔地在她耳畔道:“我也不了解他,但我也知道,他不會去沈家?!?

    “因為他去不了?!?

    祝隱洲在沈晗霜頸側(cè)吻了吻,繼續(xù)道:“我命人圍了江府,讓他只能待在府里,沒?有去沈家的機會?!?

    脖頸被祝隱洲吻得有些癢,沈晗霜一面下意識躲著,一面說:“你不會的?!?

    察覺沈晗霜的躲避,祝隱洲心里一緊,他斂著眉,手上微微用力握著沈晗霜的肩,更重的吻落在她唇上。

    舌尖輕車熟路地探入之?前,祝隱洲輕輕吮吻著沈晗霜的唇瓣,啞聲道:“我會?!?

    “江既白身邊沒?什么護衛(wèi),唯一一個收雨,也是之?前陳相有意對他下手時?,我調(diào)過去的?!?

    “我的人將他困在了江府,讓他無法再靠近你?!?

    祝隱洲收著力道含咬著沈晗霜溫軟的唇,呢喃道:“我給收雨留了命令,若江既白在雪停之?時?還沒?有對你死心,便殺了他?!?

    “我也將你困在了這里,讓你無法再離開我?!?

    “若雪停之?后你想下山,想去見他,想嫁給他,我便會將你永遠留在這座山上。”

    “沒?有任何人能找到你,搶走你?!?

    “你只會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

    這次祝隱洲吻上來?時?,沈晗霜沒?有再下意識閉眼,而是一直安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說的話?,沈晗霜每一個字都聽清了。

    可比起那?些,更輕易便入了心的,是沈晗霜察覺到,祝隱洲那?雙明?明?想要擁著她卻又久久沒?能落下來?的手其實一直在輕顫著。

    那?是可以策馬拉弓,也可以提筆或持劍的手。

    此時?卻連觸碰她這個動作都不穩(wěn)了。

    分明?是天之?驕子,卻在她面前卑微成這樣,無力成這樣,也……脆弱成這樣。

    沈晗霜眼眶微熱,嗓間?又堵又酸澀。

    他把話?說得那?么危險而冷硬,卻原來?……他才是害怕的那?個人。

    沈晗霜往前了些,先主動環(huán)抱住了他的腰身,隨即又閉上眼,輕輕啟唇,探出舌尖去觸碰他的。

    某些祝隱洲以為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東西似乎因為她這個動作而平添了一份穩(wěn)定的支撐。

    祝隱洲很快便用更加深更加重的吻去索取她的溫軟,討要她的縱容,一遍一遍地確認(rèn),沈晗霜還沒?有推開自己。

    這個吻不知持續(xù)了多久,終于停下來?時?,沈晗霜的氣息亂得不成樣子,她只能雙手攀著祝隱洲的肩才不至于從他懷中滑落。

    沈晗霜似是累極了,渾身無力地倚著祝隱洲。祝隱洲無聲地環(huán)著她的腰,將她牢牢留在自己懷中。

    這個擁抱也持續(xù)了很久。

    兩?人的氣息在彼此耳畔逐漸變得平緩,他們的心跳聲似乎可以代替一切語言,又似乎什么都代替不了。

    所以沈晗霜還是開了口:“你想重新娶我為妻,對嗎?”

    祝隱洲僵了僵,隨即聲音低啞而鄭重地“嗯”了一聲,“我想娶你?!?

    沈晗霜從他懷里抬起頭,伸手撫了撫他一直微皺著的眉,將那?里的蹙痕撫平后,她才柔聲道:“那?你就不會做那?些事。”

    他明?白她,了解她,若是想重新娶她一回?,便不會做任何可能會讓沈晗霜覺得不對,不好的事。

    沈晗霜還記得,還在洛陽時?便是這樣,在與?她有關(guān)的事上,祝隱洲一直很小心翼翼,審慎地做下每一個決定,唯恐會讓她不悅,不喜。

    沈晗霜不相信祝隱洲是會用無辜之?人的性命來?挽回?或留住一段感情的人,也不相信他是會為了一己私念便罔顧朝堂與?律法,擅自派人圍困朝廷重臣,草菅人命的太子。

    “我心里的祝隱洲很好,他不會強迫我,勉強我,也不會濫用自己手里的權(quán)力?!?

    沈晗霜微仰起頭,輕輕吻了吻祝隱洲的眉心,溫聲道:“所以,你別?那?么說他?!?

    祝隱洲沉默下來?。

    除了更緊地抱著她,祝隱洲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做什么。

    面對沈晗霜的心意,祝隱洲不確定自己到底重新?lián)碛辛硕嗌?,所以甫一聽聞江既白要去沈家提親時?,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并非派人去查清這是否是個離間?當(dāng)朝太子和首輔的陰謀,也不是去親自確認(rèn)沈晗霜的想法,而是攔住江既白。

    似乎只要讓江既白無法走近沈晗霜,他便不能從祝隱洲身邊搶走沈晗霜。

    他不相信自己,也不敢奢望沈晗霜的偏愛,便只能想到用這樣的方式將任何一個想要靠近沈晗霜的人都攔在原地。

    所以他命人圍了江既白,想用自己的身份與?權(quán)力傾軋江既白對沈晗霜的感情。

    但在西市看見沈晗霜臉上的笑容后,祝隱洲哪怕再嫉妒,再惶惑,也因為她而恢復(fù)了理智。

    所以他在代替斷云駕車的位置時?,也無聲吩咐他去撤走了圍守著江府的太子親兵。

    因為祝隱洲知道,沈晗霜絕不會喜歡那?樣的他,更不會想與?那?樣的他結(jié)為夫妻,共度余生。

    祝隱洲也很清楚,若沈晗霜當(dāng)真同意嫁與?旁人,他其實絲毫沒?有別?的辦法。

    用迷.藥讓馬車中一無所覺的沈晗霜昏睡,不由分說地將她帶來?這處無人能打擾他們的樹屋,再借著這場大雪讓她一日接著一日地陪他留在這里。

    這些,不過是他在垂死掙扎。

    沈晗霜開口問起這一切的緣由的那?一刻,或許便是鍘刀落下,讓他再無任何機會的那?一刻。

    可沈晗霜真的問了之?后,祝隱洲才驚覺,自己擁有著的來?自沈晗霜的情意,似乎要比他所以為的更多。

    “你心里的祝隱洲……會永遠那?么好嗎?”祝隱洲聲音發(fā)澀,幾乎有些哽咽。

    你會永遠像此時?這樣,篤定地信任他,留在他身邊嗎?

    你會永遠都不和其他人離開,不留給他一個再也找不回?來?的背影嗎?

    祝隱洲并未后面的問題問出口,沈晗霜卻好像能從他眸中看出他心底的念頭。

    沈晗霜眼神?沉靜而溫柔地看著他,卻輕輕搖了搖頭,如實道:“我斷定不了任何人的永遠,包括我自己。”

    “他很有可能會改變,或許會變得更好,或許會變得不那?么好,我自然也一樣?!?

    “所以我承諾不了永遠?!?

    美好而動聽的情話?或許能哄得人愉悅,但沈晗霜不想用那?些漂亮完美的情話?向祝隱洲許諾一個沒?人能確定的永遠。

    因為若是他們不可避免地重蹈覆轍,還是走到了應(yīng)該分開的那?一步,沈晗霜絕不會勉強自己或他繼續(xù)下去。

    “或許有朝一日,我會覺得這一切都不夠好了,忽然想停下一切。也或許直到徹底閉上眼睛的那?一日,我的心里,身邊,都還是他?!?

    沈晗霜眸光柔和地看著祝隱洲,問道:“這些誰都說不準(zhǔn),不是嗎?”

    祝隱洲一直安靜而專注地聽著沈晗霜的這些話?,每一句都烙印在了他心底。

    “是,沒?人能說得準(zhǔn)。”祝隱洲溫聲道。

    他們說的并非美好的永遠,也不是動人的承諾,可祝隱洲那?顆迷茫不安的,一直在恐懼失去的心,卻因為這些話?變得平和沉定了許多。

    或許因為祝隱洲聽出來?了,沈晗霜的確沒?有許諾一個還看不見的永遠,卻也是在說,她愿意和他一起去看一看。

    他的心上人實在很慷慨大方。明?知他貪婪無度,她卻還是毫不吝嗇地給予了他更多。

    心里軟得厲害,祝隱洲不自覺俯首于她頸間?,很輕卻又很認(rèn)真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我不該沒?有問過你,便將你擄來?這里。”

    祝隱洲此時?的姿勢帶著明?顯的示弱意味,還有些像是在撒嬌,所以沈晗霜安撫般地撫了撫祝隱洲的脊背,又靜靜地抱著他。

    須臾之?后,有什么溫?zé)岬挠|感順著沈晗霜的頸側(cè)滑落,隨即隱入了她的衣料中。

    意識到那?是什么,沈晗霜心神?微怔,有些心疼地攏了攏他。

    不知過了多久,沈晗霜抬手輕輕拍了拍祝隱洲的后頸。

    祝隱洲從沈晗霜的頸窩抬起頭,看向她時?,他的眼睛還有些紅,眼底的不安卻少了許多。

    “你先放開我?!鄙蜿纤崧曊f道。

    祝隱洲有些不愿意。

    他舍不得。

    所以他將懷抱收緊了些,低聲問她:“怎么了?”

    沈晗霜卻不解釋,只執(zhí)著道:“你先放開我。”

    祝隱洲只好依言照做。

    沈晗霜隨即轉(zhuǎn)身朝外走去,祝隱洲心里一緊,立即跟了上去。

    卻見沈晗霜在桌邊停下了。

    沈晗霜朝祝隱洲笑了笑,讓他和自己相對著在桌邊落座。

    她伸手一字?jǐn)[開了六個茶杯,又提起茶壺往里面倒茶水:“茶已經(jīng)冷了,只能將就用?!?

    看著那?六個茶杯,祝隱洲隱約猜到了什么。

    沈晗霜曾經(jīng)讓他在六杯茶水中做過一回?選擇,說只要他能選中唯一沒?有毒的那?杯,便愿意與?他去樹屋看看。

    那?時?的祝隱洲一心都只記掛在沈晗霜身上,想讓她同意隨自己去看看那?間?樹屋。因為那?意味著沈晗霜終于愿意與?自己有公事之?外的來?往,而不再總是時?時?拒絕他。是以他當(dāng)時?沒?有懷疑過沈晗霜所說的毒茶與?選擇其實原本并不存在。

    那?時?沈晗霜提得突然,前后的動作也很迅速,連斷云也因為關(guān)心則亂,被騙了過去。祝隱洲也是后來?在去樹屋的路上時?,才猛然反應(yīng)了過來?。

    可是這一回?,沈晗霜沒?有避去別?處,就這么當(dāng)著祝隱洲的面,又倒了六杯茶出來?。

    倒好茶水之?后,沈晗霜拿出了自己那?個小糖匣,從里面數(shù)了六粒小巧精致的楓葉模樣的糖,依次分別?放入了六杯茶里。

    做完這些,沈晗霜才眉眼帶笑地看向祝隱洲,聲音愉悅而輕快地道:

    “如果你能選中甜的那?杯茶,這次你將我‘擄’來?樹屋的事,我就原諒你了。”

    “如何?要不要試著選一杯?”

    祝隱洲的心跳快得厲害,在胸腔里不安分極了。那?顆心又像是被柔軟的云朵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讓他覺得踏實極了。

    當(dāng)她決定分開,沈晗霜會是平靜而疏離的,不會拖泥帶水,不會給他留下一絲一毫不該有的希望。

    而當(dāng)她愿意重新讓他擁有她的情意時?,沈晗霜又是溫柔而堅定的,耐心而寬容的。總是在祝隱洲以為自己已經(jīng)擁有了足夠多,足夠好的東西時?,她又會毫不吝嗇地笑著給他更多的,更好的。

    她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愛人。

    而他,實在足夠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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