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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革靴踏在門前的石階上，發(fā)出沉悶的回響。李奕看也不看兩旁躬身行禮的下人，像一陣狂暴的颶風，徑直朝著內(nèi)院后宅席卷而去。

    他不敢去想最壞的結(jié)果，只能憑著本能，用最快的速度向前沖！

    穿過垂花門，內(nèi)院的景象映入眼簾——廊下、院中，站滿了人。

    郭氏、弦兒、左靈兒三位妾室都在，還有道長左從覃、舅舅一家?guī)卓谌恕⒏械氖膛抛樱约澳俏粚m中派來的秦太醫(yī)。

    所有人的臉上都交織著復雜的情緒——緊張、疲憊，但……似乎并無憂慮？

    甚至眾人都隱隱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激動？

    “二娘！二娘怎么樣了？”李奕的吼聲帶著沙啞和顫抖，目光如炬，迅速掃過在場的一大幫子人。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那三位穩(wěn)婆似乎不在其中？

    眾人被李奕突然闖入的氣勢所懾，竟在一瞬間齊齊噤聲。

    左從覃最先反應(yīng)過來，臉上露出幾分笑意，快步上前，對著李奕拱手道：“恭喜李將軍，郡夫人已順利生產(chǎn)，母子平安！”

    “生……生了？”李奕前沖的腳步猛地一頓，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巨大的情緒反差，讓他的大腦陷入剎那的空白，只有“母子平安”四個字在嗡嗡作響。

    但短暫的呆滯轉(zhuǎn)瞬即逝，隨后狂喜如同巖漿般從心底涌出，瞬間沖散了李奕回來路上的種種預(yù)想。

    “不行！我要進去看看二娘！”李奕心中雜念被驅(qū)散，強烈的渴望立刻支配了身體，他抬腿便要往緊閉的產(chǎn)房里沖。

    舅母陳氏倒是個機靈的，眼疾手快地一步上前，張開手臂虛攔在門前，臉上堆著笑，道：“二郎莫急，莫急！穩(wěn)婆們正在房里料理……那些污穢之物，你稍等片刻，等她們收拾清爽了再進去也不遲呀。”

    李奕濃眉微蹙，語氣稍顯不耐煩：“這是哪來的道理？我自個兒的妻子兒女，難道我還會嫌臟不成？”

    陳氏連忙陪笑解釋道：“哎呀，舅母不是這個意思，二郎誤會了！自古女子生產(chǎn)便有講究，血污之地，男子不宜沖撞，很不吉利的……二郎且放寬心，就在此稍候。”

    靜立一旁的郭氏也款步上前，輕輕拉住了李奕的胳膊，聲音柔婉的勸解道：“阿郎，姐姐平日最愛潔凈，素來在意儀態(tài)。若不等穩(wěn)婆們將內(nèi)里收拾齊整了，阿郎便這般風風火火地闖進去，姐姐見了難免自覺形容狼狽，心中怕是要難堪的……”

    果然，最懂莫過枕邊人。郭氏搬出了符二娘自身的感受，立時戳中了李奕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滿腔的急切被強行按下，目光在緊閉的門扉上流連片刻，最終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也就不再堅持。

    “罷了。”李奕擺了擺手。但他那灼灼的目光，依舊牢牢盯著那扇門，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的情形。

    就在李奕感覺每一息都無比漫長的煎熬中，那扇隔絕內(nèi)外、承載著新生的門扉，終于被人從里面拉開了。

    三位滿頭大汗的穩(wěn)婆魚貫而出。

    一見到鐵塔般杵在門外的李奕，三人立刻爭先恐后地報喜，吉祥話如同連珠炮般蹦了出來：“恭賀李大帥！天佑貴人，郡夫人福澤深厚，吉人自有天相，一胎雙胞，母子均安！”

    “郡夫人也真是神了，一下子生了兩位小貴人。從破水到生下小郎君和小娘子，前后連兩個時辰都不到！老婆子我接生了一輩子，從沒見過初產(chǎn)能這么順當，這么利落的！”

    “是極是極！小郎君先出來的，哭聲那個洪亮得喲，跟打雷似的！小娘子就跟著出來了，那叫一個粉雕玉琢，秀氣得很！夫人這會兒精神頭也很好，正看著孩子呢！”

    “好！三位大娘子辛苦了！勞苦功高，稍后必有重謝！”

    壓在胸口的巨石徹底落地，李奕的聲音洪亮如鐘，帶著再也抑制不住的激動。

    “今日乃是天大的喜事！府中上下，不分內(nèi)外，統(tǒng)統(tǒng)有賞！”

    話音未落，他再也按捺不住，三步并作兩步，沖向那扇半掩半開的門扉。

    “吱呀——”

    房門被輕輕推開了幾分，一股混合著淡淡血腥氣、藥草清香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

    房內(nèi)光線柔和，炭盆燒得正旺，微微晃動的光影，將室內(nèi)烘托得暖意融融，隔絕了外界初春的余寒。

    李奕的目光，第一時間、無比精準地，鎖定了那張掛著錦帳的床榻。

    符二娘半倚在錦緞軟枕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

    她的臉色透著一層蒼白，額頭鬢角被汗水濡濕的碎發(fā)，還有少許粘黏在臉頰兩側(cè)。

    眉眼間是無法掩飾的深深疲態(tài)，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無形的鏖戰(zhàn)。

    然而，她那雙望向身側(cè)襁褓的眼眸，卻亮得驚人，盛滿了初為人母的圣潔光輝，似乎還帶著巨大的滿足與幸福。

    符二娘的懷里，一左一右，緊貼著她的身軀，裹在精致襁褓里的，是兩個小小的、還帶著紅潤的新生命。

    “金定！”李奕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得輕緩，幾乎是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生怕驚擾了這靜謐而神圣的畫面。

    符二娘聞聲抬起眼，看到眼中蘊含濃濃柔情的丈夫，她的嘴角綻放出一個虛弱卻燦爛的笑容，如同雪后初晴的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房間。

    “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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