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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源元年十月下旬，北來之風(fēng)送來了孟冬的凜冽。

    洛陽城南九里外，通往凈念禪院的道路上。

    原本蒼翠的疏竹，此刻每一片竹葉上都凝結(jié)著一層剔透白霜，在清晨慘淡的日光下，反射著冰冷而脆弱的光。

    風(fēng)過處，不是沙沙聲，而是細(xì)碎的、冰晶相互撞擊的輕響，更顯天地寂寥。

    竹海外圍，正有大批江湖人圍觀。

    其中多半氣息悠長，有高強內(nèi)力傍身。

    他們聚精會神，少有議論雜音，注意力都被包裹在霜天竹海中的景象吸引。

    竹林里，正有兩人對峙。

    一人著寬大道袍，白須如雪，面容古雅，似與這霜天融為一色。

    正是道門第二號人物，“散人”寧道奇。

    他負(fù)手而立，周身不見絲毫氣勁勃發(fā)，卻仿佛涵括了一片小天地，浩渺難測。

    飄落的霜花在他身周丈許便悄然滑開，不沾片縷。

    另一人屹立如刀，身形挺拔，一襲青衫在霜風(fēng)中微動。

    他面容俊偉，目光銳利得如同他腰間那柄未曾出鞘的寶刀，能切開寒風(fēng)，斬斷飛霜，正是天刀宋缺。

    其周身彌漫一股斬絕一切的凌厲意韻，腳下的霜地?zé)o聲無息地凹陷、開裂，形成一道道平滑如刀削的痕跡。

    四下看客感受到氣勢升騰，勁風(fēng)擴(kuò)張，一個個把眼睛睜大，不愿錯過眼前這難得對決。

    放眼天下，除了紫薇宮中那位秘不可測的存在。

    竹林中的這兩位，便是江湖人心中最頂尖的武者。

    自大唐天子登基以來，曾經(jīng)在長安露面的諸多武道大宗師，一個個苦參武學(xué)，銷聲隱跡，以求武道至極，破碎虛空，故鮮有在江湖中露面。

    這一次，他們同時出現(xiàn)在洛陽附近，乃是為了紫薇宮中的盛會。

    據(jù)說，天下間有一批才德出眾，享有盛名，遵從大唐法度的高手求得了前往紫薇宮的資格，能聽受至尊傳授道法。

    這一批人，足有三千之?dāng)?shù)。

    世人皆知，周天子法授天人，鼎定乾坤，穿梭虛空自由來去，無所不能。

    由周天子親手所書的《太平鴻寶》早已被奉為第一奇書。

    如今能得到進(jìn)入紫薇宮的機(jī)會，乃是讓人艷羨的第一等大機(jī)緣。

    便是當(dāng)世武學(xué)大宗師，也不愿錯過。

    眾人神游物外時，林海中氣勢再變！

    無需多言。

    寧散人與宋缺對視一眼后，戰(zhàn)意，已如弦滿之弓。

    一片被冰霜壓彎的竹葉，不堪重負(fù)，悄然斷裂，尚未落地時——

    天刀動了！

    他身隨刀走，人刀幾無分別。

    那并非簡單突進(jìn)，而是一道橫空出世的絕厲刀光，劈開凝滯霜風(fēng)，直取寧道奇。

    刀未至，那股斬破萬物的鋒銳刀意已刺得人眉睫生痛。

    天地間仿佛只剩這一刀的風(fēng)采！

    寧道奇寬袖拂出，姿勢飄逸空靈，不帶半分煙火氣。

    這一拂，卻似將周遭的寒氣、飛霜、乃至整片空間都攪動起來，化作一團(tuán)混沌無形的氣旋，迎上那無匹刀鋒。

    “嗤——！”

    刀勁與氣旋碰撞發(fā)出布帛撕裂般的銳響。

    逸散的勁氣如無形利刃，向四周迸射削斷了無數(shù)覆霜細(xì)竹，斷口平滑如鏡。

    漫天冰晶與竹葉簌簌激飛，又被更狂暴的氣流卷成齏粉。

    寧道奇的身法如云似霧，在宋缺如狂風(fēng)暴雨、無隙不入的刀勢中穿梭，每每于毫厘間避開那足以分金斷玉的刀鋒。

    他的“散手八撲”并非硬撼，而是因勢利導(dǎo)，或拂、或引、或纏，將宋缺沛然莫御的刀勁引偏、化入周遭天地。

    霜地之上，不斷出現(xiàn)一個個巨大的凹坑，又或是被犁出深溝。

    宋缺刀勢愈盛，眼神愈亮。

    他的刀法已臻至境，每一刀都簡單直接，卻蘊含著武道至理，破空之聲由尖銳轉(zhuǎn)為沉郁，力量愈發(fā)凝練。刀光過處，寒氣被斬開，甚至短暫地出現(xiàn)一道真空軌跡。

    “好！”寧道奇見罷笑聲稱贊，身形陡然凝實，雙掌一合，似抱太極，一股磅礴浩大的氣機(jī)驀然收束，旋即如山洪爆發(fā)般推向宋缺。

    這一擊，不再是化解，而是堂堂正正涵天蓋地的正面硬撼！

    宋缺不閃不避，眸中神光爆射，吐氣開聲，手中之刀化作一道驚電，直劈而出！

    “轟——！”

    仿佛平地驚雷，兩人核心處爆開一團(tuán)肉眼可見的恐怖氣環(huán)，摧枯拉朽般向四周擴(kuò)散。

    周圍多數(shù)人趕忙躲遠(yuǎn)。

    整片竹林劇烈搖晃，無數(shù)竹枝上的積霜瞬間被震飛汽化，形成一片白茫茫的霧霰。

    氣流激蕩，白霧彌漫。

    待霧霰稍散，現(xiàn)出兩人身影。

    寧道奇道袍之上，多了一道清晰的劃痕，幾乎割裂衣袖。

    他撫須微笑，眼神中盡是見獵心喜的贊嘆。

    宋缺持刀而立，青衫肩頭，一個清晰的掌印赫然在目，邊緣霜絲迅速蔓延，又被他體內(nèi)磅礴刀意震碎蒸發(fā)。

    二人腳下霜地，已是一片狼藉，蛛網(wǎng)般的裂痕遍布。

    寒風(fēng)再次卷過，吹散殘余的霧霰，揚起他們的須發(fā)衣袂。

    二人動作一致，皆看向方才那石破天驚的碰撞之處。

    可見，他們不僅在試探彼此的境界，還在做某種嘗試。

    “散人的八撲更不可捉摸了。”

    “該說宋兄的刀法更為凌厲才是。”

    話罷，無論是天刀還是寧散人，都微微有些失落。

    宋缺直言道：“想把空間打碎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寧散人點了點頭：“宋兄還有大把時間，以當(dāng)下的進(jìn)境來論，大有機(jī)會。”

    寧散人說出這話時并未忌妒，反倒很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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