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極戀地-《搖曳在星期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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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外公的病房出來,盛欲站在門口,陷入沉默。薄長眼睫輕輕遮斂瞳眸,久久無法挪動腳步。
來的時候太過恍惚焦躁,未曾留心周遭一切。表面看起來與其他樓層并無特殊差別的排列形病房,但倘若靜下心來仔細觀察,那么發(fā)現一些細節(jié)其實并不難。
比如,這是離醫(yī)護站最近的一間單人病房。
比如,外公病房的觀察頻率比其他房間高很多。
比如還有,盛欲聽到往來出入與途徑病房的醫(yī)護人員都稱呼外公為鄧院長。以及,這個前綴,
——江總的家屬。
有些事情,盛欲必須承認。
在她滿心撲在學業(yè)與事業(yè)的時間,是江峭將外公從瑯溪接到北灣接受最先進的臨床治療;
在她負氣遠逃北國的歲月中,是江峭憑借他的財力、他的社會地位、以他的方式動用自身的強大優(yōu)質資源,來代替自己照顧日漸年邁的外公。
甚至,他和她一樣,也是從零開始。
她覺得自己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存活。可她忘記了外公會衰老,忘記了體恤他的辛勞,忘記了痛失愛女的老人只能在思念與孤獨下偽飾驕傲。
而她如此自我地,悶頭沉浸在自力更生的奮斗生活里。是江峭,只有江峭在為她償還養(yǎng)育之恩。
無論他是否誠心這樣做。
他的細致照料不是假,自己的任性也是真。
真是,欠了這個男人天大的人情啊。
“秧秧。”耳邊倏爾響起低喚。
落在臉頰的指溫泛涼,觸感溫柔,腕骨敷彌的男性冷香熟悉到根本無從忽視。是江峭。
又是江峭。
“叫你這么多聲都不應。”他抬手捏起她的臉蛋晃了晃,表情松散,腔調灌漫懶意,“發(fā)什么呆呢?”
盛欲還是不說話。
江峭自然發(fā)覺她的不對勁,斂起些神色,稍稍湊近,低頭捕獲到她滿藏心事的眼睛,隱微皺眉,耐下性子問她:“秧秧,為什么不開心?”
盛欲說不出口。
她已經足夠狼狽了。
她一把揮開江峭的手,混亂思緒中記不起電梯間在哪里,更顧不上這里是頂層36樓,轉身就近推開安全出口的門,默不吭聲地一階階走下樓梯。
她奔走在迷茫與空蕩的回廊間。
盡管她不知道自己該走去哪里,能去哪里,在北灣這個人生地不熟的深港都市,在所謂的,她丈夫的地盤,她還沒有一個可以短暫落腳的地方。
江峭在這個時候追上來,拉住她。
“別碰我!”盛欲回身雙手猛力推開他,站在比他高一級的臺階上,重逢后憋屈著無從釋放的情緒在這刻,迎來徹底爆發(fā),“你到底想干什么江峭!我開不開心跟你有什么關系?!”
發(fā)火的女人如同一只突然炸毛的豹貓,一手直接掐上男人的脖子,把他狠狠推按在墻上,毫不顧及輕重地收緊利爪,口不擇言地罵他:
“誰準你把我外公接來北灣的?誰允許你擅作主張安排我的家事了?誰要你去挪威演那么多戲費勁把我弄回來?!又是誰允許你當初放下北灣的一切回來找我的!!”
她清楚記得剛剛外公同她說過的話。
如果不是為了她,江峭在業(yè)界的高度,會遠超過目前。
“當年是,我外公叫你來瑯溪觀察我爸爸你就來,五年前也是,我讓你放棄你就放棄,”她釋放出歇斯底里,雙眸中淚光流轉,
“你沒有一點點自我嗎?難道我說一句讓你去死,你也會照做嗎?!”
掐著他脖頸的手,無名指圈錮起代表矢志不渝的戒環(huán)。
江峭沒有防備,眸底劃過兩分驚愣,脊背大力后撞在墻壁的“砰”聲悶響讓他有所回神。他很快恢復沉靜。沉靜之下,卻沒有反抗被盛欲如此粗暴的對待,而是不動聲色地低睫,用視線包裹她。
此刻,她的憤怒、她的懊惱、她的眼淚,都來得猝不及防,她謾罵的語句缺乏邏輯,似乎沒道理。
或許,她罵得并不是江峭。
其實,她責怪的是自己。
因為外公生病卻不在他身邊的自己;因為得知江峭當年真的做到放棄一切,而發(fā)覺心墻一瞬有了坍塌端倪的自己;
這樣沒用的、被動的、怯懦逃避的,
從未忘記過他的,
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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