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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無數(shù)次午夜夢回，他夢見還是在那架飛機(jī)上，明弦指著放在他手邊的小說，對他說，那是我寫的，需要我?guī)湍愫瀭€(gè)名嗎？然后唐凈無數(shù)次看見自己急切地跟對方說起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說自己知道他的身份，讓明弦懸崖勒馬，一切重新開始。但夢境每次都以明弦陡然變色，對他出手，又或者明弦消失，他驟然醒來而告終。

    直到那時(shí)候，他才明白，朱顏可常駐，花開可重來，唯獨(dú)想留住的時(shí)光，想回去的情景，最是人間留不住。

    唐凈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他能察覺北池繪走向自己身后，但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頭，起身，反擊。

    但沒有意料之中攻擊，反倒是北池繪的慘叫聲傳來。

    唐凈心頭一震。

    他用盡全身力氣，勉強(qiáng)側(cè)首，果然看見熟悉的身影，咫尺之距，伸手可期。

    唐凈抓住對方的手。

    明弦毫不反抗，任他抓住，身體順勢倒下來，一口血吐在他的手背上。

    唐凈一顫，握住他的手沒有松開。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明弦笑道。

    唐凈淡淡道：“你殺吧。”

    明弦伸出手，但他沒有殺唐凈，反而捂住嘴巴，吐出一顆發(fā)光的珠子。

    “這是，丁嵐的殘魂。”

    唐凈變色。

    明弦咳嗽幾聲，聲音嘶啞無力，像是竭盡全力從喉嚨發(fā)出來的。

    “音羽用丁嵐煉魂的時(shí)候，我無法阻止，但，我盡力不吸收他的元魂之力，最后才留下這一點(diǎn)，不足以讓他復(fù)活，但。也算是，留給你們的念想，讓你們，可以超度他。對不起。”

    聽見最后那一句對不起，唐凈終于忍不住，熱淚滾滾而下。

    他小心翼翼接過丁嵐的殘魂，將其放入懷中。

    “殺了我吧。”明弦如是道。

    唐凈想也不想：“不！”

    “殺了我。”明弦笑道，面色一半平靜，一半猙獰。

    握住唐凈的手堅(jiān)定溫暖，然而身體的另外一側(cè)，他的手已經(jīng)變得青黑，魔氣從指尖流瀉出絲絲縷縷，他不得不死死摳住地面，以免自己忽然控制不住。

    “一開始，音羽想要一個(gè)純凈的器靈，所以僅僅在我體內(nèi)下了禁制，但第二次，他復(fù)活我的時(shí)候，因?yàn)槲覀麆葸^重，元?dú)獯髶p，他就給我灌輸了魔氣，我遲早會變得跟北池繪一樣。你再不殺了我，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

    唐凈忽然道：“殺了你，毀掉你體內(nèi)的魔氣，你還能活嗎？”

    “我不知道。”深重的疲憊自眉間泛起，明弦的聲音慢慢小下去，唐凈握緊他的手，只覺對方的溫度越來越低，自己像握住一塊冰。“你帶我回家，好不好？”

    “好。”唐凈喉頭哽咽一下，勉力平靜。

    半邊微笑從明弦嘴角揚(yáng)起，另外半邊臉，卻越發(fā)狠厲。

    “快……動手。”他道。

    唐凈閉了閉眼，他不再猶豫，驀地出手，掐住對方的脖頸。

    力道越來越大，明弦下意識想要掙扎，但僅存的意識卻制止了他，隨著唐凈的手逐漸收緊，明弦臉色發(fā)青，呼吸越來越弱，另外半邊身體重重彈了一下，似欲反抗，卻被唐凈飛快壓制住，直至明弦的呼吸徹底停止，黑氣不肯再待在尸體中，飛快從半邊身體漫出，逃往音羽鳩彥的方向。

    唐凈伸手一抓一捏，掌中白光裹住黑氣，將黑氣徹底絞碎。

    倒在地上的明弦，身形則慢慢變得透明，最后化為一具三尺左右的古琴。

    琴弦俱斷，琴身破損幾近斷裂，琴面飾紋悉數(shù)磨滅。

    這樣一具冰冷殘破的古琴，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任是最高明的修復(fù)專家來看，都會認(rèn)為殘損嚴(yán)重，無力回天。

    然而唐凈卻小心翼翼地將它捧起，抱在懷中，如同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我?guī)悖丶摇！?

    ……

    巨大的氣旋中，龍深與音羽鳩彥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

    對方不愧是從上古石盒中吸取了魔氣的地魔，遠(yuǎn)比龍深之前遇到的任何一個(gè)敵人更難對付，音羽的魔氣與天叢云劍互為呼應(yīng)補(bǔ)充，幾乎源源不絕，只要?jiǎng)υ谌嗽冢饩湍茏詣由裳h(huán)，圓融無礙，就連龍深一時(shí)也奈何不了他。

    天叢云劍魔氣澎湃，不斷從音羽鳩彥周身漫涌而出，朝龍深席卷過來，雖然被龍深四周的罡氣阻擋，暫時(shí)無法再前進(jìn)一步，但卻將龍深罡氣之外悉數(shù)包裹起來，黑色魔氣翻滾不休，遮擋了所有光明，讓龍深開眼四顧，如同天地陷入黑暗，再看不見一點(diǎn)明亮。

    然而也僅止于此，龍深一動未動，似乎暫時(shí)沒有突破的法子，而音羽鳩彥也未能找到龍深的破綻，無法再前進(jìn)半步。

    “龍局長，我想到一個(gè)絕妙的主意。”

    無休無止的僵持中，龍深忽然聽見對方的聲音。

    音羽鳩彥的語氣依舊不緊不慢，但龍深瞇起眼，捕捉到其中一絲不易察覺的蒼老和嘶啞。

    看來與自己這一番對決，對他而言也不是什么輕松的事情。

    音羽老奸巨猾，如果有機(jī)會殺了對方，龍深相信兩人都不會有絲毫猶豫，但現(xiàn)在陷入僵局，不管是音羽，還是自己，都需要從中尋找動搖對方心神的防守破綻，從而一舉殲滅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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