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我站起身,眼神瞟到大哥一輩的碑位,右邊第二位的碑牌刻著“余恒”兩字。 那是六年前,經(jīng)我親手刻上的,一筆一劃皆用足了力道。 可如今...... 我失神般走過去,指腹順著牌位上的字,一筆一橫描摹而下。 身后有腳步走來的窸窣響動,我輕輕彈去碑牌面上的積灰,收回手后,在余光中睨了眼站定在身側(cè)的人。 靜謐的空間內(nèi),只剩下流動的空氣與彼此的呼吸聲。 我靜靜地等著他,跪下,叩拜,站起。 一系列行如流水的動作,我瞳孔里只有正對碑牌中間搖曳的火光,甚至連余光都沒有施舍出去。 那刻,我內(nèi)心分裂開出了兩個來。 “一個失憶的人能對列祖列宗有多尊敬?” “難道失憶的余恒就不是余恒了嗎?失憶了就不是余家兒郎了嗎?” “是或不是,你自己心里不是早已經(jīng)有答案了嗎?” ...... 我恍然回神,抬眼瞧向余恒的碑牌,轉(zhuǎn)身離開。 風(fēng)輕輕搖動院內(nèi)的樹枝,卷起落葉揚長而去,我抬手朝上接住被風(fēng)裹夾來的一片葉。 跨過門檻的腳步聲摻著風(fēng)傳入耳中,一步兩步......站定在身后不過兩尺距離。 「為什么不撤下碑牌?」 「碑牌?」我輕輕嗤笑,轉(zhuǎn)過身,抬眸直視他的眼睛,反問道,「你是說余恒的碑牌?」 見我毫不在意的模樣,余恒纖長的睫毛輕輕扇動了下,唇角微微抿直,在廊柱上燈火的映射下,竟能看出他的眼底翻涌上的幾分似有若無的委屈。 攪合著風(fēng)「嗯」出聲。 我訕笑道,「當(dāng)然是因為現(xiàn)在的你還算不上余家的兒郎。」 含沙射影的意味,心里積壓著一股氣,覺得還不夠刺人,我自顧自繼續(xù)補上一句,「在我心里你還不是余恒。」 失憶的余恒是阿憶,不是我的丈夫余恒。 果不其然,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話音剛落,余恒不動聲色中臉色變得蒼白,瞳孔縮緊一眨不眨地愣怔在地。 他的聲音像從喉腔處擠出來般,帶著喑啞,「抱歉。」 我唇角勾出譏笑般的弧度,「你回來后,我已經(jīng)聽了太多次道歉了。」 「次次都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 我斂了笑,目光淡淡地看著他。 「耳朵都聽得起繭了。」 輕淺的聲音散落在無邊夜色,從他愈加蒼白的臉色中,可以判斷出他聽得一字不差。 我沒有多留,轉(zhuǎn)身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回屋后,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 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都過去了一刻鐘,余恒還是沒有回房。 他不會生氣了,不回來睡了吧? 我開始胡思亂想,愈發(fā)后悔剛才不經(jīng)大腦說出那么傷人的話。 要不去道歉算了。 正想著,屋門被推開了,外有風(fēng)吹來,上梁掛著的青色紗幔輕揚。 我呼吸一頓,隔著紗幔歪了歪腦袋看去,余恒逆著月光走進屋內(nèi),背手輕聲掩上了門。 他無聲地慢慢走來,紗幔外的身影愈發(fā)進了。我當(dāng)即閉上眼裝睡,盡量去放平自己的呼吸,掩飾胸腔里怦怦亂響的心跳。 紗幔被撩開的聲音輕淺地如一片鴻毛落入水池般。靜默中,熾熱的視線一直盯著。 被裘下,我緊張地攥緊布套一角。 耳邊傳來窸窣的輕響,溫?zé)岬闹讣庑⌒囊硪磔p輕觸碰我枕在枕頭邊的手。 掌心上的溫暖觸感漸漸擴大,修長五指悄然裹住了我的手掌,不松不緊地被攏在一只溫?zé)岽旨c的掌中。 「我一定會記起來的。」刻意壓低的聲音糅雜著一絲喑啞。 我的心臟如同被圈住的手一樣,無形中被攥緊。 半響,微不可察的嘆息響在耳畔,他靠在床沿邊,柔軟的長發(fā)鋪散開,些許輕輕貼合著我裸露出半皓的手臂。 「所以,」他頓了下,手不由攏緊了幾分。 嗓音有點發(fā)顫,攙雜著幾許無助,微弱地散落在靜謐的空間。 他說,「請你再等等我好嗎......」 我眼皮抖了抖,喉嚨干澀地說不出一句話。 攥緊布套的手指松了松,伸出被褥,身體向左一翻,裝作無意識地將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手腕。 明顯地,可以感覺到他因此而稍稍僵住的手臂。 我沒有睜眼,囈語般輕輕地嗯了一聲。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