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情況的玉潔姐-《一間土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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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玉潔姐跑到陳東升跟前時,陳東升已經在赤腳醫生的攙扶下站起來了,但是臉上的血還沒擦凈,衣褲上沾滿了泥水、石塊的白印,當然還有血跡。
赤腳醫生說,不行,我得帶你去衛生院。陳東升答,沒傷到骨頭,只擦破點皮。玉潔姐可能沒聽到陳東升的話,上前抓住陳東升的小臂急聲問:東升你怎么出了這么多血,你怎么了,這怎么好。
陳東升看著玉潔姐笑一下,離開赤腳醫生的攙扶,邁開步一瘸一拐著走。玉潔姐拽著他的小臂,眼睛緊緊盯著他的臉跟著走,我跟在他倆的后頭。7、8步后,陳東升停住,歪下頭來對玉潔姐說,真的沒事,就是擦破點皮,沒傷著骨頭。
他是深情地看著玉潔姐說的這句話。他眼中的深情,電火一樣擊中了我的心。然后,他看向我,對看上去有些嚇壞的我說,沒事的小米,我走的這不是很好么,聽說你讓你們的突擊隊長想到了中國革命。
這時,公社干部匆匆趕來,硬要陳東升去衛生院。陳東升誠懇地對他說,真的沒事,就頭上出了些血,擦干凈包一包,什么都看不出來,骨頭好好的,耽誤不了干活,大家馬上接著干。
公社干部又讓陳東升走了幾步,看著瘸拐度不很重了,也就不再堅持。赤腳醫生給陳東升包好了頭上的傷口,并用棉球把臉擦干凈,公社干部就由著陳東升,帶著知青們走向塌方處。
原來,經技術人員查勘,這個工段沒塌下來前,潛伏著巨大的隱患,不能采用慣常的填充方式搶修。填充方式不僅要冒巨大的風險,還不見得能填充到位,牢靠性會打折扣。為了確保工程質量得先讓這段塌方下來,然后重新壘砌。
引出塌方是危險的活,但大家都想去表現勇敢。陳東升的一句:我力氣最大,都別爭了。拍下了他去干這活的板。
左側部的塌方順利引發,但右側部鼓搗了近二十分鐘,也沒見松動。陳東升仔細觀察,看準了偏里處的一塊石頭是關鍵的支點,便將撬杠伸到那塊石頭的下面,用力猛撬。
傾塌的前奏響起,腿長的陳東升身手也敏捷,在塌方發生的瞬間,騰起一步跳離原位。但塌方下來的涌石還是比他快,追上來把他埋了半邊身了。
看著陳東升領著一伙男知青下到了渠底,玉潔姐恢復了平靜,她眼中的驚恐被浮上來的憂郁遮蓋。她直視著陳東升那邊,沉靜得猶如一尊立在渠壩上的雕像。
腿上胳膊上都沾滿泥水的秦豫姐,從下邊的工地小跑過來,邊跑邊沖著渠底大聲喊:陳東升,你沒事嗎?陳東升回頭一笑:“沒事”。“真的沒事嗎?”“真的沒事。”
秦豫姐跑過去靠著玉潔姐站著,我看見倆人緊挨一起的自然下垂的手,手指交叉地握在一起。倆人都靜靜地注視著走向塌方處的陳東升。
玉潔姐對陳東升遇險后的一系列反應,可以說是過激。她叫陳東升為東升,說明倆人關系不一般。再就是秦豫姐與玉潔姐站在一起時的舉動,簡直就是一對親姐妹。這些都讓我非常不解。
我也想了起來,我們送飯到工地時,玉潔姐與我們點的女知青明顯熟得多。現在看來這里有說道,并非我以為的是以前來搶修時,熟起來的那么簡單。
要熟應該與所有的女知青都熟才對,但是對我們青年點之外的女知青,玉潔姐表現出來的都是客氣和禮貌,看不出有距離很近的熟。
回飯棚的路上,我一聲沒吭,因為玉潔姐沒說一句話。玉潔姐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也衡量得出,我的好奇心膨脹了有多大。不客氣地說,有著黑身份的我們,都異常敏感,年少時突然而至的、把生活搞得支離破碎的沖擊,激活了我們所有的敏感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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