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司珩心緒不寧, 以他對落星的了解,不管小皇子如何,落星都會護人周全。 然而, 他終究無法安心,連胸口都悶痛起來,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近來不能受寒, 紫宸宮又重新燃起了地龍。 門窗緊閉,的確有些悶。他起身將窗戶打開一條縫, 忽然覺得有些異樣,但紫宸宮一片平靜。 司珩坐回御案之前, 并不知道, 在他開窗的時候, 原本貼在窗外的小皇子匆忙藏在窗下, 落在長生毛絨絨的肚皮上。 窗框之下, 長生幾乎貼成一張貓餅, 恰好蹲在司珩的視線盲區,還用爪子護著主人, 以免小小的主人掉下去。 見司珩沒有發現, 長生才小小松了口氣。 然后,看著司若塵從那細縫鉆進房間。 它雖然擔心主人生病,但也知道事有輕重緩急,主人不會真正死去,但皇帝會。 司若塵從窗縫往里看,發現司珩瘦了許多。 如今他的眼睛比以前好多了,自從身體變化的規律變成一月一次之后, 太醫每天都會給他診治,視物不清的癥狀漸漸好轉, 只殘留著一點輕微的朦朧感。 司珩披著一件薄披風,長發未束,隨意披散在身后,與往日的冰冷莊肅不同,他臉色蒼白,有幾分病色,因為消瘦,五官輪廓顯得愈發深刻。 劇烈咳嗽之后,臉上升起一點病態的殷紅,他用素白的絹帕掩住口鼻,再移開的時候,上面染上星星點點的血漬,令人心驚膽顫。 他并非無堅不摧,同樣是肉體凡胎,在成為天子之前,他親自駐守邊境,上陣殺敵,九死一生。 上天不會因為他是天子,就對他格外優待。染上疫癥之后,與那些備受折磨的人并無不同。 即使如此,他仍然無法放下手中的政務。 太子尚且年少,還沒磨礪出來,朝臣已經有不少染上了疫癥,所有人都在為這件事焦頭爛額,他手中的政務只重不輕。 近來癥狀愈發嚴重,有時會失去意識,太醫覺得昏睡對養病更好,不會給他開提神的藥。 他只能在清醒的時候盡量多處理一些事務。 何況,此時他毫無睡意,只要朱筆一停,就想起小皇子。 司珩再次咳嗽起來,他服了藥,但藥丸實在苦澀,他端起茶盞,但茶水已經徹底涼了。 近來,他不準宮人貼身照顧,只讓人把需要的東西放在房門外,需要什么都是親力親為,此時也不愿讓人添茶。 小爐里的炭火不知何時熄滅,他就喝了兩口冷茶,那點寒意反而暫時壓制住了蠢蠢欲動的咳嗽欲望。 藥丸有鎮定之效,但不能根治,隨著服用次數增加,效用會越來越差。等他再次咳嗽起來,連藥丸也沒用了。 他眼前發黑,又暗紅一片,全是光怪陸離的景象,胸腔仿佛裂開,喉間全是血腥氣。 那藥只能壓制,無法根治,然而它的效用有用盡的時刻,層層壓制的病癥一旦爆發,就如燎原烈火,迅速開始反撲。 司珩意識昏沉,朱筆滾落,拖出一條墨印。 他伏在御案上,恍惚間,又回到多年以前,回到了最無力的時候。 那時他尚且年幼,不受重視,生病也無人照管,獨自一人,渾身發燙,就那么慢慢熬過去,直到自行好轉。 過去不好的回憶堆積起來,有他親自射殺兄長的畫面;有洗清理皇宮、血流成河的畫面;也有朝臣貪污受賄、通敵叛國被他斬殺在大殿上的畫面……重重疊疊的人臉在眼前堆積,他們厲聲咒罵,詛咒他不得善終。 司珩從不懼怕這些,只是被吵的心煩意亂,頭痛欲裂,想拔劍將那些人再殺一次,直到眉心忽然生出一點清涼之感。 他睜開狹長的眼眸,隱約看見一團小小的影子,他好像看到了小皇子—— 小小一團,正伸手貼在他眉心。 司珩疑心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那些幻象層出不窮,有時是他熟悉的人,言笑晏晏,再忽然露出猙獰的一面。 但那一點清涼之感,如此真實。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