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暮色漸低, 早有下人點起了燈籠。 燈籠掛在竹子上,風吹過時竹葉在燈影中搖曳。詩酒送別離,淡淡的愁緒籠罩在竹子的清香之中。 恍惚間, 林清橋似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時他正站在橋上欣賞著湖光水色, 忽然見湖邊垂柳之下倚著一位姑娘。那姑娘容貌嬌中含媚,瑰姿艷逸儀靜休閑令他如癡如迷。 他一眼入心,仿若天地間只剩他們倆。他以為這是上天注定的邂逅, 是命中終有一劫的情動。然而當他一步步朝那姑娘走去時, 卻發現有人已捷足先登。 那個人是微服出宮的皇帝。 后來他才知道自己一見傾心的姑娘,就是世人皆知的寵妃思妃娘娘。自那以后他聽到旁人議論思妃娘娘如何得寵時, 再也沒辦法一笑置之。 他越是不去想, 卻越是日思夜想不能眠。正是因為求不得又放不下,所以才會受盡煎熬折磨。當聽到思妃娘娘失寵時,他竟是無比的歡喜。思妃娘娘復寵之后,他終于明白一個事實:這只是他一個人的單相思。 單相思的苦他已無法再承受,與其留在京中處處能聽到宮里的消息,還不如遠走京外不聽不想。 “絲絲…”他壓抑著感情,借著酒勁低喃著這個名字, 然后醉倒在一邊。 離他最近的是謝弗和隱素,姬觴和云秀都沒聽到他這聲極低的呢喃。 燈火之下,云秀的氣色似乎好一些。消瘦的臉頰瞧著不如白天見到的那么蒼白無血,灰敗之中多了幾分暖色。 他放下手中的茶, 想給自己倒一杯酒,姬觴見狀趕緊制止他。 “我都這個樣子了,難得想喝一口酒, 十皇兄也要攔著嗎?”他自嘲一笑。“死期將至,我這具殘軀又何必再小心翼翼。人生難得幾回醉, 這是我第一次喝酒,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生來體弱,從未嘗過酒滋味。 姬觴聞言,將手慢慢松開,然后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他道了一聲謝,拿起酒杯先是聞了聞,接著仰頭一飲而盡。 “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竹林中回蕩,其中夾雜著一聲斷續的感嘆。“原來酒是這樣的味道,甜中帶辛,辛中有苦還有澀,又有一絲的辣。怪不得有人說酒中滋味當如人生,辛甜苦辣只有自己知道,不足向外人道哉。” 林清橋忽地坐起,醉眼朦朧地說了一個好字。“好一個酒中滋味當如人生,為什么酒香濃烈痛快恣意,而人生卻有許多的不如意。我欲乘風追月去,卻見寒宮形影雙,終究是我遲了一步…” “遲是了苦,快了也是苦,林公子是遲了一步,我卻是快人好幾步。” 云秀傷感著,又咳嗽起來。姬觴想扶他去休息,被他拒絕。他擺著手表示自己無事,因為喝了酒蒼白的臉上瞬間染上不太正常的紅暈。 林清橋重又倒下去,人事不知。 明月不知何時升起,似是掛在竹梢上。 云秀抬頭望月,久久凝視。“來年明月又圓時,我應該已經不再了。你們以后若是得閑,能不能帶酒帶琴去看我?” 隱素道:“你們一定會去看你,你到時候莫要嫌我們煩便是。” “那就一言為定。” 琴聲再起,飄蕩在黑夜中。 曲終人散時,夜風在輕輕嘆息。 入夜后的雍京城,自有燈火闌珊繁華處。 八街九陌燈燭輝煌,花樓酒家張燈結彩,跑堂的吆喝聲和花娘的招呼聲不絕于耳,熱鬧喧囂紙醉金迷令人流連忘返。 謝弗和隱素棄車而行,匯入行人之中。 “你、我、他,我們在那本書中全是早死之人。如今我們的命運已經改變,而他卻沒能逃脫原本的結局。” 隱素說的是云秀。 他們三人在書中都是早早下線的存在,如果她不認識云秀,她或許不會如此感慨。正因為她不僅認識云秀,而且還與之有過往來,所以她比誰都希望云秀能活著。 “他從一出生就知命不長,早已看透生死。”謝弗說。 就像謝長生。 八歲的謝長生都能平靜面對生死,云秀也一樣。 “他確實已經看透了生死,但他不想死。” 因為有太多的留戀。 隱素又想到了那個夢,夢中的謝弗一步步朝殘垣斷壁走去。不悲不喜無波無瀾的表情,寂寥而空洞的眼神,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那才是真的沒有一絲留戀。 她下意識想去拉身邊的人,男人似有所感般大掌直接包住她的手。 如夢如幻的繁華之中,他們像是誤闖人間的神子和仙女,旁若無人地執手同行,毫不在意路人的指點與調笑。 “這不是謝世子嗎?謝世子身邊的花娘眼生的緊,不知是哪個樓里的?”一道戲謔的醉酒男聲傳來,說完之后還打一個酒嗝。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