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節(一)-《荒謬之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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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會散場,奢靡的余韻還殘留在香氣四溢的宴會廳,席間早有人心照不宣地離場,私尋角落發泄過剩的熱情精力。
勤工儉學的學生來往打掃,一個戴著面具的男生正擦拭被蛋糕糊住的花瓶,動作認真仔細,有股執拗勁。
謝敏閉上眼,從模糊的場景艱難辨認對方的名字。
黑梟。
學校給勤工儉學的學生提供代號,以保護其在貴族學生中不受鄙夷和冷待。
“學長,舞會已經散場了,你還好嗎?”
不一會,黑梟走過來,禮貌問詢。
謝敏眨了眨眼,他想說自己還好,但又看向桌前排排坐的酒瓶,一時間覺得自己可能也沒想象中那么好。
他喝了有幾瓶?不,十幾瓶?
全是烈酒。
怪不得有種胃部和五臟在灼燒的錯覺。
“當然,還好?!敝x敏一笑,他風度翩翩地站起來,往外走,腳步可疑地出現一丁點虛浮的影子。
“……”黑梟目送對方離開,抱起酒瓶,一個個放到侍應生的移動小車上,準備推到垃圾桶旁。
。
有人在跟著。
盡管醉了,謝敏依舊敏銳地意識到這點,狩獵者的本能不會隨他意識消沉而喪失,反而會在極端情況下被打磨得愈發鋒利。
迎面走出舞會大廳,連接兩幢娛樂大樓的是一條空中花園布置的連廊平地,冬日冷風卷起地面積雪和殘葉,遠處室內泳池正在開盛大派對,射燈五顏六色,穿透昏沉黑夜。
真是精力旺盛的一群人。
謝敏毫無邊際地想著。
衣袋里的通訊器響了幾聲,估計是陳石和徐里問他去哪了,這種消息通常不需要管,因為沒過多久,對方沉浸在下一個夜場的狂歡了,會將他忘得一干二凈。
行至邊緣,沿著扶手向下望,教學樓寥寥無幾的燈盞里熄滅了一個,一個穿著鵝黃色外套的女生抱著手提袋走了出來,單薄的身影融進夜色。
謝敏閉上眼,他推開另一幢娛樂大樓的門,室內暖氣包裹著他,他打了個呵欠,困倦感襲來。
身后的腳步聲重了,越來越近。
謝敏繞過轉角,頹靡地坐在矮凳上,他一手抓著額前頭發,側頭看去,眼神不清不楚,帶著酒意上頭的昏倦和迷怔,眼尾發紅,又撩人得很。
“怎么還跟著啊,好學生不早睡嗎?”謝敏嘆了口氣,有點掃興地道。
這一片走廊沒開燈,外面是轟天的熱鬧,隔著一面玻璃墻,里頭寂靜冷清,四下無人,像被世界遺忘的角落。
“你看起來很失望。”傅聞安走到謝敏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眸光黑沉,看不清什么情緒。
“以為是艷遇,結果是熟人,換誰不掃……”謝敏抬眼,本是隨意笑笑,但不知怎的,結尾一字沒說出來。
有別于初見,傅聞安身型已然長成,無論體態還是輪廓都完美過度到最典型alpha的標準,壓迫感撲面而來。尤其是對方垂眸,一瞬不瞬盯著什么的時候,會讓人有骨骼酥麻的感覺。
謝敏久違地感到危險,他心底不快,說不清是什么引起的,或許是酒精,或許是黑暗,或許是不對等的關系。
總之,他低聲一笑,像是要找回場子,用鞋尖向前一夠,沒踹成,只輕輕擦了一下,像極了調情,但本人毫無所覺。
“你到底跟著我做什么,想找我道歉?”謝敏問。
傅聞安神色略有波動,但在黑暗里看不清楚。
“沒必要。我們關系已經這樣了,再好再壞無傷大雅。反正以后都在系統里混,交好不交惡的道理我懂。至于你……長官親自給我道歉,我怕有陰謀,無福消受咯?!敝x敏懶散地笑著。
傅聞安嘴唇一動,依舊沒出聲。
“你要是于心有愧,這學期的課少給我找事就行了,也別天天跟著我。我這人記仇又沒良心,說不定被你跟煩了,我當場和你打一架,連累你受處分?!?
謝敏說完,以為傅聞安能回,但對方一聲不吭。
玻璃墻外的射燈掃過,在傅聞安拔直的身軀上留下一道痕跡。緊接著,光芒映入眼底,謝敏看清了對方眼中沉郁的復雜與欲言又止。
擅自跟蹤別人,無端挑釁,現在又露出這幅表情。
不接受他提出的和解方案,站在這里毫無動作,不搖頭也不點頭。
到底想怎樣?
要做到什么程度才滿意?
謝敏煩得很,一陣發狠,身體前傾,一手抓住傅聞安掖在前襟的領帶,用力一拉,對方踉蹌,堅硬如山石的脊背被力道壓彎,青年做臣服狀,兩人的面容驟然接近。
呼吸撲在一起,矮凳發出吱嘎一聲,從謝敏身上散發出的酒氣炙烤著傅聞安的臉。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后平靜,沉沉目光順著抓住領帶的、凸起青筋的手背往上,流到對方開合的唇上。
輕如羽毛般的話語像干柴,唰地擦出火花。
“非得跟我跳舞,舞會結束跟蹤我到這里,不接受我的和解要求,你是不想跟我鬧僵,還是怕我趁你不注意爬了別人的床?”
謝敏又是一拉,捉弄道。
“傅聞安,你是不是對我有意思啊?”
。
過了有幾秒。
謝敏看見對方的喉結一滑,被烈酒澆鑄的燥熱瞬間退去,傅聞安拍開他的手,直起身來,臉色甚寒。
“不是?!?
傅聞安慢條斯理地將被人弄亂的領帶撫平,他鮮少如此凌亂,這位逐漸將野心擴展到政壇的青年在學生時代后期開始頻繁出入貴族聚會,衣著得體地與老奸巨猾的政客攀談,優雅談吐和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使他在任何場合都如魚得水。
實話說,謝敏已經很久沒和他像如今一樣面對面談過,只在課堂或應付學校任務時見面,或者遠遠望見對方站在宣講臺上的身影。
謝敏過熱的腦袋冷卻下來,心里暗罵假酒害人。
他怎么敢對傅聞安開這種玩笑!
“但……”
傅聞安又道。
謝敏眨眨眼,茫然地看向他。
傅聞安伸手,冰涼手指碰了碰謝敏臉頰。
“我不希望等我畢業時我唯一的副官不愿意給我寫畢業祝福,所以,昨晚對不起?!?
“……好吧?!?
原來是不想鬧僵。
謝敏聽著他的話,長舒一口氣,隱隱又有點失落。
遠處,從樓前燃放的煙火照亮深空,一簇簇火光落至安寧的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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