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原本兩人是要去得月樓用膳,可行至途中,有侍衛請示,顧辭不得不先送念兮回府,自己去忙政務不提。 自從方鴻禧事件后,念兮便將翠蓮接進府上。如今她也與杏月、蘭芝兩個一樣,成了念兮的婢女。 三人坐在另一輛馬車上。 她來念兮身邊時日短,并不大識的顧辭,是以問杏月道,“小姐與那位郎君相好嗎?” 翠蓮畢竟莊戶出身,很多時候講話都過于直白,這話一問出口,便遭到蘭芝白眼,“亂言。” 杏月穩重些,給她解惑道,“那是顧郎君,先前出征在外,是以你沒在小姐身邊見過。” 杏月話說得隱晦,但總歸意思明了,大小姐與這位顧郎君很親密。 可若這樣的話,裴大人怎么辦? 等馬車回了溫府,翠蓮覷著沒人的時候,偷偷問念兮,“小姐,你要嫁給那位顧郎君了嗎?” 她一片赤誠,打定主意這輩子就跟在小姐身邊,又學不來那些文縐縐的講話,索性念兮也喜歡她的直來直去,便也由她去了。 念兮見翠蓮眼巴巴看著自己,非得要一個答案似的,不由笑問,“怎么了?” 翠蓮這會兒倒猶豫起來,低著頭雙手擎著衣角半日不語,許久才囁嚅道,“我是覺得裴大人……也很好。” “小姐不知道,先前我那不做人的夫家還找過我,連著我娘家人一起威脅我要報官,說是要告小姐逼良為婢,他們像是找了什么叫尚書大官做靠山,囂張得很。” 念兮問,“你怎從未告訴我?” “是裴大人不許告訴您,他私下里解決了,那時候小學堂正籌建,他說別叫您知道了煩心。” “其實裴大人做了好些事。”翠蓮輕嘆一聲,這才仰起頭,“因為我是偷跑出來,村里對婆娘都看得緊,尤其是那些愛打人的,有逃出來的姊妹說,鎮子上有官老爺幫她們。” “裴大人那么大的官,還能顧及到我們這些鎮子上的女人,我私心想著,其實都是為了小姐。” “小姐,翠蓮是一心只向著您的,您喜歡誰都好,那位顧郎君也很好,只是裴大人他……他什么都不說……” 念兮唇角的笑意慢慢凝固,她明明什么也沒說,卻無端叫人感到難過。 “我知曉了,你出去吧。” 許是白日里聽了翠蓮的話,這夜念兮睡得很不安生。 夢里頭,她又見到垂死的自己,眼睜睜望著大門的方向,卻至死都沒有等到她想看到的歸人。 她充滿遺憾地死了。 死在了一日中最黯淡的黎明之前。 斗轉星移。 她孤魂野鬼一般飄到一處廟宇,看到跪在佛前的裴儉,清癯消瘦,華發暗生。 佛祖無悲無喜,慈眉善目,俯瞰眾生。 裴儉深深拜伏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走出一位白髯垂胸的高僧。 “大師曾言我官星太熾,子嗣緣淺。” 他的聲音嘶啞斷續,像是傷心入骨,語帶哽咽,“我以為給她一個孩子,會叫她歡心一些。卻未曾想給她遭來殺機。” 一滴淚落在蒲團上。 長久的停頓后,他方才繼續道,“佛說,‘一切眾生,從無始際,由有種種恩愛貪欲,故有輪回。’我自己造下的業障,自食其果理所應當。可是我的妻子何其無辜。” 他的氣息有剎那間的凝滯,又或是心痛到難以言表,緩了口氣,又聽他低聲說道,“求大師使她再入輪回。” “叫我再看看她,一眼也好……哪怕她不肯理我也不要緊,只要她開心快活,叫我守著她……” 他越說聲音越低,淚眼婆娑,終至無聲嚎啕。 他欠了她一份情。 祈求佛祖在上,叫他償還了可好? 他的念兮,不該那般凄凄的死去。 大師嘆了口氣,“世間因果,皆有緣法,不可強求。” “求大師成全。” “此為逆天之行,必有巨大反噬。” 裴儉深深跪伏,“諸般業障加身,儉在所不辭。” 時空再轉。 這一回念兮坐在馬車上,聽到裴儉不斷向下吩咐指令,幾波人都領命離去。原來陛下薨逝,新皇太子要在靈前繼位了。 裴儉的面容略有疲憊,卻難掩神采奕奕。 直到府里來奔喪的下人告知,“夫人亡故了。” 她看到裴儉不可置信的愣住,隨即一口黑血噴出,直直倒了下去。 …… 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白茫茫的一片,似空似幻。 念兮茫然地在天地之間徘徊。 原來,裴儉是這么死的。 原來,她是這樣重生。 她如幽靈一般不知飄蕩了多久,卻始終走不出這片迷霧,直到耳際傳來流水叮咚,有清脆鳥鳴自迷蒙中響起,她聽到一個女子的聲音。 她說,“這風箏放不上去,你能幫我嗎?” 一滴淚垂下。 念兮感到一股大力襲來,她猛地從睡夢中蘇醒。 都夢見了什么? 她半點也記不起來。 只是胸口悵然若失,仿佛在夢里痛得厲害。 …… 念兮每日的生活依舊,熱鬧,快活。 顧辭是最貼心的一個。 因北梁騎兵暫無力南下,北境戰事暫緩,他有大把的時間陪伴念兮,仿佛又回到去歲夏日,他們一道游山玩水,親密無間。 大哥溫清珩已經數次抗議,不許顧辭再來家中,“因為他,阿娘成日里逼著我出去相看,我整日在衙門里累死累活,回府都不能消停。你明日不許來了,聽到沒有?!” 彼時顧辭正在給念兮剝荔枝。 也不知他那雙大手怎么生的,剝出來的荔枝珠圓玉潤,連外面那層薄薄的皮都不破,若是換了念兮,總要剝得汁水四濺,丑陋不堪。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