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吾妹千秋》
第(3/3)頁
照微是不怕挨打的,反而迎面反問容汀蘭:“娘親,在你心里,難道父親是如同舅舅一樣的存在嗎?只要能遠望他一輩子,你就能甘愿一生枯守,不親近他,不打擾他,是嗎?”
容汀蘭愕然不能答。
照微不知她此刻心里想的是誰,是她僅剩記憶中模糊剪影的生父徐北海,還是永平侯祁仲沂。這并不重要,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能令母親明白,男女之愛并非親情可以?替代,它之所以?摧心斷腸,就在于其不可自控、不能自主。
容汀蘭落在身?側(cè)的手緩緩攥緊,照微的話,令她想起一些塵封多年,曾被她努力忘卻的心事。
她與?徐北海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徐北海容貌俊朗,志在四方,是不拘于情愛的豪氣兒郎。容汀蘭并不討厭他,懷了照微時,甚至一度覺得?這就是詩經(jīng)中唱頌不絕的愛情。
直到她追隨徐北海前往西州,見到了時為永平侯世子的祁仲沂。
徐北海軍務(wù)倥傯,無暇顧她,常是祁仲沂護送她去見北金商人,他的儒雅體貼令容汀蘭無來由地覺得?心慌,直到她聽?見祁仲沂對北金商人謊稱她是妻子時,心中陡然生起的并非被冒犯的惱怒和嫌惡,卻是一潮又一潮的心悸,細細咂摸,仿佛竟是甜的。
一時的怦然心動后迎來的是無盡的絕望。容汀蘭難以?接受這如同背叛的情感,自那?之后便再不肯讓祁仲沂相伴,避開所有能見到他的場合。
甚至在徐北海死后,祁仲沂為她送行時,隔著一道厚重的氈簾,她仍不敢應(yīng)下他的求娶。她為徐北海守了三年的寡,何?嘗不是在與?自己失控的情感做最后的掙扎。
此時此刻,她的女兒跪在她面前,因困于同一厄境而質(zhì)問她:“娘,倘我偏要從?心而行,偏要與?他在一起,這在你心里,會是不可饒恕的罪過?嗎?你會再也不認(rèn)我這個女兒嗎?”
照微仰面望著她,兩行清淚潸然而落:“只要娘親讓我選,我永遠都會選擇娘親,可是娘……我心里會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到恨不得?立刻死去……”
容汀蘭只覺得?整顆心都揪在了一起,開口時,聲音顫抖近乎低啞:“別說了……”
個中滋味多么難熬,她心里當(dāng)?然清楚。有段時間,她枕在徐北海身?側(cè),整夜整夜地盯著他,不敢入睡,怕自己夢里見到的會是另一張臉。
她無數(shù)次想要說服自己,所謂妄念只是她的錯覺,想通過?回憶新婚時的感覺,重新喚起對丈夫的情感。
可是越壓制,越反噬。
她已經(jīng)記不得?是怎么渾渾噩噩地度過?了那?段時光,卻仍然記得?那?種絕望的感覺。
而今她要逼著自己的女兒,陷入她當(dāng)?年的痛苦嗎?當(dāng)?年她有丈夫不可背叛,可是照微與?子望之間,并不曾辜負其他人……
容汀蘭陷入了恍惚中。一邊是她能感同身?受的痛苦,一邊是可以?預(yù)見的世俗難容的指責(zé)。她又轉(zhuǎn)身?去看默不作聲的祁令瞻,他的臉色蒼白得?可憐,目光深深地望著她,仿佛是即將溺斃于寒冷深淵中的失足者?,在乞求她不要奪走他賴以?呼吸的唯一一根浮木。
這也是……她的兒子啊。
祁令瞻也撩衣跪在她面前,語調(diào)很?輕卻仍清晰可聞:“所有的罪責(zé)我愿一人承擔(dān),只求您不要苛責(zé)照微,我能做孤家寡人,但她不能失去母親。”
照微不能,難道子望就能嗎?
容汀蘭忽覺心中一陣酸軟,她聲音疲憊地開口道:“都起來吧……”
“娘……”照微試探著去牽她的袖角,小心翼翼地問她:“哥哥他沒有強迫過?我,你能不能……原諒他一點?”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