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春風裹著細雨,一連下了三天,院角的青苔喝足了水,在青石板縫里蔓延得越發放肆。槐花趴在窗邊畫雨景,筆尖剛觸到紙面,就被窗欞上淌下的水珠打濕了一小塊,暈開的墨痕像朵小小的烏云。 “傻柱叔在修羊圈呢,”小寶舉著油紙傘沖進屋,傘面上的水珠甩了一地,“他說阿白快生了,得把羊圈的頂棚補嚴實,免得淋雨。”弟弟跟在后面,褲腳沾著泥,手里攥著片剛摘的槐樹葉,葉尖還滴著水:“姐,你看這葉子上的水,像不像眼淚?” 槐花放下畫筆,跟著孩子們跑到院里。傻柱正踩著梯子往羊圈頂棚上鋪油布,油布在雨里展開,像面灰撲撲的帆。他褲腳卷到膝蓋,小腿上沾著泥點,雨水順著額角往下淌,滴進脖子里,他卻渾然不覺,只顧著用釘子把油布釘牢。“再往左點,”三大爺站在底下舉著錘子遞釘子,眼鏡片上蒙著水汽,“那邊縫大,雨水容易滲進去。” 張奶奶在廚房燒姜湯,陶壺在灶上“咕嘟”作響,姜和紅糖的辛甜混著柴火的煙味飄出來。“傻柱,下來喝口姜湯再弄!”她隔著雨簾喊,“淋出病來咋弄春耕?”傻柱頭也不回地應:“快好了,補完就喝。”許大茂舉著相機站在屋檐下,鏡頭裹著層塑料袋,正拍傻柱修羊圈的背影:“家人們看這雨中硬漢!為了即將出生的小羊羔,冒雨修羊圈,這就是咱農村人的擔當!” 雨稍歇時,傻柱從梯子上下來,油布總算鋪好了,羊圈頂上像蓋了層灰被子。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忽然聽見羊圈里傳來“咩咩”的輕叫,阿白正焦躁地在干草堆里打轉,肚子比昨天又鼓了些。“怕是要生了,”傻柱蹲在羊圈外,聲音放得格外輕,“張奶奶,燒點熱水,再拿塊干凈布來。” 三大爺趕緊從屋里翻出本舊書,是他年輕時買的《家畜飼養手冊》,抖掉封面上的灰翻到“接產”那頁:“上面說要讓母羊保持安靜,還得準備點麩皮水,生完給它補充體力。”他數著書頁上的步驟念叨,像在背賬本上的數字。 槐花舉著畫夾站在屋檐下,雨水打濕了畫紙邊緣,她卻顧不上擦。畫里的傻柱半蹲在羊圈前,眉頭微蹙,三大爺捧著書湊在旁邊,張奶奶端著熱水從廚房出來,阿白的影子在干草堆上忽明忽暗。雨珠在油布上滾成小水球,順著邊緣滴落,在畫紙上砸出細碎的墨點,倒像是特意添的裝飾。 傍晚時分,阿白終于生了,兩只雪白的小羊羔蜷在干草堆里,閉著眼睛找奶吃。傻柱用布擦干羊羔身上的黏液,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瓷。“一公一母,”他咧著嘴笑,雨水和汗水混在臉上,“這下小絨有伴了。”三大爺蹲在旁邊數羊羔的蹄子:“每只四個蹄子,不多不少,健全得很。我算過,這兩只羔子養到秋天,能賣八十塊,夠買三盒好顏料。” 張奶奶端來麩皮水,用勺子喂給阿白,阿白一邊舔著水,一邊用舌頭舔舐羔子,眼睛半瞇著,透著股滿足。小寶和弟弟趴在欄桿外看,大氣不敢出,生怕驚著小家伙。“給它們起啥名?”小寶小聲問,手指在欄桿上畫著圈。槐花想了想:“叫雨生和潤苗吧,畢竟是雨天出生的。” 夜里,雨徹底停了,月亮從云里鉆出來,給羊圈鍍上層銀輝。槐花坐在燈下,給白天的畫上色。油布涂成深灰色,雨珠用留白的手法點出亮斑,傻柱的藍布褂子被雨水浸得發深,三大爺的書頁泛著黃,張奶奶的熱水盆冒著白汽,兩只小羊羔像兩團揉碎的雪。 傻柱在羊圈外搭了個小棚,搬了張竹床守著,說怕夜里有黃鼠狼。他給棚子掛了盞馬燈,燈光透過油紙在地上晃出昏黃的圈,他就著燈光磨斧頭,刃口在燈光下閃著冷光。“明天去給阿白割點嫩草,”他對著羊圈說,像是在跟阿白商量,“雨后的草最嫩,下奶。” 三大爺的算盤響了半宿,最后在賬本上記下:“油布一塊(成本五毛),麩皮半斤(兩毛),熱水(不算錢),收入:羊羔兩只(預估八十塊),凈利潤七十九塊三,劃算。”他把賬本合上,對著窗外的月亮笑,覺得這賬算得比任何時候都舒心。 許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導進電腦,一張張翻給大家看:傻柱冒雨鋪油布的背影、三大爺捧著書念叨的樣子、阿白生羔時的溫柔……最后停在槐花舉著畫夾的側影上:“這張最好,雨水打濕了畫紙,你眼神里還有光,像在畫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槐花的臉“騰”地紅了,搶過鼠標關掉頁面:“別瞎看。” 第二天一早,天放晴了,陽光穿過槐樹葉,在地上織出金網。槐花跟著傻柱去后山割草,露水打濕了褲腳,涼絲絲的。后山的草剛被雨水洗過,綠得發亮,傻柱專挑貼著地面的嫩草割,說這種草水分足,阿白愛吃。“慢點走,”他在前面開路,用鐮刀砍掉擋路的荊棘,“這兒有塊石頭,小心絆倒。” 槐花舉著畫夾,把傻柱割草的樣子畫下來。他弓著背,鐮刀在手里靈活地起落,草葉上的露水濺在他褲腿上,像撒了層碎鉆。遠處的山谷里飄著白霧,幾只山雀在枝頭跳,嘰嘰喳喳的,像在給這畫面配曲。“傻柱叔,”她忽然說,“等潤苗和雨生長大了,我畫張羊全家福吧,阿白、小絨,還有它們倆。”傻柱直起身,額角的汗珠滾進衣領:“行啊,到時候我給它們梳梳毛,讓你畫得好看點。” 回到院時,三大爺正給小羊羔稱重,用的是稱瓜子的小秤,秤砣小得像顆紐扣。“雨生三斤二兩,潤苗三斤一兩,”他記在本子上,“我算過,每天長一兩,到滿月就能長三斤,趕上小絨剛來時的重量了。”張奶奶端著米湯出來,往里面摻了點紅糖,倒進淺碟里喂羔子,羔子的小舌頭舔著碟邊,發出“吧嗒吧嗒”的響。 許大茂舉著相機拍喂食的場景:“家人們看這溫馨畫面!張奶奶給小羊羔喂糖水,這待遇比我都好!”他把鏡頭湊近羔子的臉,“看這小鼻子,粉嘟嘟的,太治愈了!”小寶伸手想摸,被三大爺攔住:“輕點,它們還沒長結實,我算過,至少得等七天才能碰,不然容易生病。” 中午蒸的槐花飯,新摘的槐花混著玉米面,蒸得蓬松噴香。張奶奶給每個人盛了碗,往槐花碗里多舀了勺:“多吃點,上午跟著傻柱跑了那么遠,肯定餓了。”三大爺扒著飯,忽然說:“該種南瓜了,我算著,清明前后種最合適,行距一尺五,株距一尺,這樣結的瓜大。”傻柱接話:“下午我就去翻地,把南墻根那塊地騰出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