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第二天一早,傻柱果然在掃雪,掃帚在院里劃出道道弧線,露出青石板上的青苔。三大爺蹲在旁邊,用樹枝在雪地上算著什么,嘴里念念有詞。張奶奶端著熱粥出來,喊他們進屋暖和,聲音在雪地里蕩開,像塊投入湖面的石子。 槐花站在屋檐下,看著這白茫茫的院子,忽然覺得,這冬天的雪,就像張干凈的畫紙,等著他們用日子的筆,畫上山楂的紅,松樹的綠,粥碗的暖,還有傻柱掃帚劃出的弧線,一筆一筆,都得用心,才能畫出最實在的人間。 只是她沒注意,畫夾里那頁歪脖子松的空白處,不知什么時候落了片雪花,化成小小的水痕,像滴沒擦干的淚,又像顆剛落的星。 臘月初十的雪下得綿密,像扯碎的棉絮鋪滿了院角的柴火垛?;被▌偘炎詈笠粡埬戤嬞N上北墻,就聽見院外傳來“吱呀”的推車聲——是傻柱從鎮(zhèn)上換了年貨回來。他裹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軍大衣,眉毛上凝著層白霜,看見槐花就咧開嘴笑,露出兩排白牙:“快看我?guī)痘貋砹耍 ? 推車斗里堆著個鼓鼓囊囊的藍布包,解開繩結,里面滾出串紅得發(fā)亮的糖葫蘆,幾掛金燦燦的鞭炮,還有包用牛皮紙裹著的水果糖?!肮╀N社的王大姐說這糖是水果味的,”傻柱獻寶似的拿起糖包,“給小寶和弟弟留著,過年吃?!比鬆敎愡^來,捏起顆糖紙透亮的糖塊對著光看:“我算算,這糖二十顆,按人頭分,每人三顆還剩兩顆,留著正月十五猜燈謎用,公平?!? 張奶奶正坐在炕頭納鞋底,聽見動靜放下針線:“傻柱,換年貨的錢夠不夠?不夠我這兒還有點?!鄙抵s緊擺手:“夠夠的!我把去年攢的劈柴錢都帶上了,還多換了兩斤白面,包餃子用。”他說著從車斗里拎出個面袋,面粉細白,是鎮(zhèn)上最好的“雪花粉”。 許大茂舉著相機追著傻柱拍:“家人們看這年貨!糖葫蘆、鞭炮、水果糖,還有咱過年必備的雪花粉!傻柱哥這趟沒白跑,滿滿一車都是年味兒!”他忽然把鏡頭轉(zhuǎn)向三大爺手里的糖塊,“看這糖紙多花哨,比咱村小賣部的好看十倍,這才叫過年嘛!” 槐花摸著那串糖葫蘆,糖衣冰涼硌手,卻甜得人心里發(fā)暖。她想起去年過年,傻柱也是這么推著車去鎮(zhèn)上,回來時凍得說不出話,卻從懷里掏出包用棉襖裹著的紅糖,說給張奶奶熬姜茶。今年的糖葫蘆比去年的大顆,山楂也更紅,像串小燈籠掛在屋檐下,晃得人眼暈。 “得去給羊圈搭個棚,”三大爺數(shù)完糖塊,忽然想起正事,“昨兒夜里雪壓塌了個角,阿白的崽凍得直哆嗦?!鄙抵畔履曦浘涂钢z頭往羊圈走,槐花要跟著,被張奶奶拉?。骸白屗ィ銕臀壹艏舸盎??!贝芭_上擺著紅紙,是傻柱特意從鎮(zhèn)上捎的,裁得方方正正,還帶著紙坊的草木香。 張奶奶教槐花剪“福”字,剪刀在她手里轉(zhuǎn)得靈活,紅紙簌簌落下來,轉(zhuǎn)眼就剪出個倒著的“?!保吔沁€綴著纏枝蓮?!凹暨@玩意兒得用心,”張奶奶瞇著眼穿線,把剪好的窗花貼在窗格上,“你看這蓮花開得多精神,像不像你傻柱哥種的那池荷花?”槐花看著窗上的蓮花,忽然想起夏天時,傻柱在院角挖了個小池塘,種上從后山移來的野荷,到了秋天結了滿滿一筐蓮子,被三大爺泡了酒。 羊圈那邊傳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是傻柱在用木板補棚頂。阿白“咩咩”地叫著,大概是在謝他。小寶和弟弟舉著糖葫蘆跑過去,趴在欄桿上看傻柱干活,嘴里的糖渣掉在雪地上,引來幾只麻雀啄食?!吧抵?,給我們也搭個棚子吧!”弟弟舉著沒吃完的糖葫蘆喊,糖汁順著棍兒往下流,滴在他的棉鞋上,像朵小小的紅花。 許大茂舉著相機跟過去,鏡頭對著補棚頂?shù)纳抵骸凹胰藗兛催@勤勞的傻柱哥!為了羊崽不受凍,頂著雪干活,這就是咱農(nóng)村人的實在!”他忽然“哎喲”一聲,原來踩在冰上滑了個趔趄,相機差點掉進羊圈,引得小寶他們直笑。 晌午的太陽總算露出點臉,雪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傻柱補完棚子回來,軍大衣上沾著干草,額頭上卻冒了汗,他拿起槐花晾在灶臺上的熱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瓢:“三大爺,下午去后山看看,去年那片松林該修修枝了,免得被雪壓斷?!比鬆斦盟惚P算年貨賬,頭也沒抬:“我算過,修枝得用三把鋸子,兩把斧頭,你去倉庫找找,銹了的得磨磨?!? 張奶奶在廚房忙活,鍋里燉著蘿卜排骨湯,香氣順著風從煙囪飄出去,引得隔壁的大黃狗扒著院門“汪汪”叫?!盎被?,把那筐紅薯倒在灶膛里烤,”她往灶里添了根粗柴,“傻柱愛吃焦皮的。”槐花蹲在灶前,把紅薯埋在熱灰里,聽著柴火燒得“噼啪”響,心里暖融融的。 午后,傻柱扛著鋸子要去后山,槐花非要跟著,說想畫雪中的松林。張奶奶拗不過她,往她兜里塞了兩個烤紅薯:“揣著暖手,冷了就吃?!鄙抵谇懊骈_路,積雪沒到膝蓋,他走幾步就回頭看看槐花,見她落在后面,就停下來等,或者伸手拉她一把。 后山的松林比前幾日更密了雪,枝椏彎得像弓,時不時有雪“撲簌簌”落下來,驚得林間的麻雀亂飛。槐花舉著畫夾,呵著白氣畫遠處的雪坡,傻柱在旁邊修枝,鋸子“沙沙”地咬著木頭,木屑混著雪沫子落在他的軍大衣上?!澳憧茨强美纤?,”傻柱指著不遠處一棵粗壯的松樹,“去年被雷劈了半邊,今年倒長出新枝了,厲害不?” 槐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那松樹確實倔強,斷口處結著層厚厚的樹痂,新枝從旁邊鉆出來,沾著雪像插了把綠簪子。她趕緊把這景象畫下來,傻柱的鋸子靠在樹干上,斧刃上的雪正在融化,滴在地上成了小小的水洼。許大茂不知啥時候又跟來了,舉著相機在雪地里打滾,說要拍個“松林仰拍大片”,結果滾到個雪窩里,半天爬不出來,引得槐花和傻柱直笑。 回來時,傻柱扛著捆修下來的枯枝,槐花背著畫夾,許大茂抱著他的相機,褲腳都濕透了。遠遠看見張奶奶站在院門口張望,手里還攥著件棉襖?!翱伤慊貋砹耍彼衙抟\給槐花披上,又遞給傻柱條干毛巾,“三大爺燉了羊肉湯,快進屋暖和?!比鬆攺奈堇锾匠鲱^:“我算過,這羊肉湯放了八角、桂皮,成本比去年低兩成,味道還好!” 羊肉湯燉得奶白,飄著層紅油,撒上蔥花和香菜,香得人直咽口水。小寶和弟弟捧著碗,燙得直吸氣也舍不得放下。三大爺邊喝邊算賬:“羊肉三斤(三塊),調(diào)料(五毛),柴火(零成本),總共三塊五,夠六個人喝兩頓,劃算。”傻柱給槐花碗里夾了塊羊排:“多吃點,下午在山上凍著了?!被被粗肜锏难蚺牛鋈幌肫鹑ツ晁彩沁@么給她夾菜,只是去年的碗是粗瓷的,今年換了新的藍花碗,是傻柱從鎮(zhèn)上換的。 夜里,雪又下了起來,比前幾日更大,像要把整個村子都埋起來。傻柱在灶房燒火,火光映著他的臉,忽明忽暗。張奶奶坐在燈下縫棉襖,針腳密密的,是給傻柱做的,里子絮著新彈的棉花。三大爺?shù)乃惚P響了半宿,最后在賬本上記下:“修枝十捆(零成本),羊肉湯(三塊五),年貨(五塊),今日總支出八塊五,雖無收入,但柴夠燒,肉夠吃,年能過好,劃算。” 許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導出來,在電視上翻給大家看:“家人們看這張,傻柱哥扛著枯枝走在雪地里,像不像畫里的武松?還有這張松林,槐花畫得比照片還好,這紅山楂點睛了!”他忽然指著張奶奶縫棉襖的樣子,“看咱張奶奶,這才是真正的‘慈母手中線’,暖心!”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