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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了，”程一路說著低下頭看方案，馬洪濤也就帶上門出去了。程一路馬上打電話給效能辦李主任，問怎么回事？李主任說我不太清楚，反正沒人跟我說。程一路說：“不管清楚不清楚，還沒有研究的事，還沒有定性的事，就不要向外擴散，這樣很被動?！崩钪魅芜B連說：“我再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背桃宦酚悬c生氣，說：“還查什么？不要查了?！闭f著掛了電話。

    南州這個地方，官場上最大的特點是到處都是秘密，其實什么也不保密。不說剛才這暗訪的事，就是市委關(guān)于人事方面的絕密情況，也是書記會剛結(jié)束，外面就知道了。民間流傳著種種種關(guān)于人事的版本，其實都是有源可查的。甚至一些常委們還不知道的事，外面先知道了。常委會上，就有人開玩笑說：“早就透明了，還研究什么？”于仲和是**的副秘書長，分管內(nèi)勤。他不可能直接對效能建設(shè)提想法，一定是有人先表明了態(tài)度，只不過是借他的嘴說出而已。

    下午，程一路專門到效能辦，又仔細(xì)地看了一遍錄像。然后告訴李主任，把有關(guān)**大院的一段全部刪除。但是，效能建設(shè)一定要有典型，就在其他的地方找。最后確定了一個工商局的副局長，上班時在電腦上打游戲。程一路說就這個，請效能辦擬定一個初步處理意見，報市委研究。

    程一路回到自己在市委三樓的辦公室，站在窗前，一大排樟樹在冬天的天光中，綠得可愛。樟樹是南州的市樹，這種樹其實全國各地都有，只是南州格外多些。任懷航書記剛到南州時，就被到處都是的樟樹吸引住了。樟樹四季長綠，而且綠得重，還散發(fā)出淡淡的清香。所以去年評選市樹時，任懷航堅持要評樟樹，并總結(jié)了樟樹的三個精神：長綠不衰的生命精神，不怕寒冷的堅韌精神，清香自守的奉獻精神。這后一個精神，程一路一直覺得有些附會。但是任懷航書記解釋得好：樟樹香淡，謙虛，不招搖，不索取，就是一種廉潔奉獻的精神。書記說了，誰都說好。因此就定了。但樟樹并不因為被定成市樹，就更加地綠些。它還是一如既往地綠著，一如既往地清香著。

    程一路很喜歡這種清香。稍稍閑時，他就會站到窗前，看看樟樹，聞聞清香，人的精神就好了一些，心思也清亮了一些。

    這時候，門響了。程一路說：“請進。”門開了。程一路一眼就看見江躍進的瘦高的個子和突出的眼睛。怎么讓他進來了？程一路剛剛才清亮些的大腦有點懵了。但是，既然進來了，他就只好說請坐。

    江躍進并沒有坐，這一點程一路早就知道。他不管到哪個領(lǐng)導(dǎo)辦公室，都是站著的。江躍進說：“我認(rèn)識你，是市委秘書長，電視上看到過。我的事你也知道，我就想再要個孩子。你們不能糊弄我，給錢有什么用。我要孩子！”

    程一路坐下笑著說：“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們也一直跟你說：現(xiàn)在的醫(yī)學(xué)還沒有發(fā)展到這個地步。你的要求沒法達到，其余的都好說，不要再找了。好不好？”

    “不可能，我要求到北京的大醫(yī)院去。”江躍進向前傾了傾身子。

    程一路的椅子向后倒了一點，他正要開口，陳陽和王傳珠進來了。王傳珠對江躍進說：“怎么跑這兒來了？快出去！”陳陽也開始用手拉江躍進，并且紅著臉望著程一路，似乎覺得做了天大的錯事。

    江躍進嘴里說著我是正常上訪，你們不能這樣，身子卻被推出了門。門馬上被關(guān)起來了。程一路聽見江躍進還在走廊上大聲地喊著，搖了搖頭。不一會兒，王傳珠進來說：“是我們失誤，沒有看見江躍進進來。打擾秘書長了?！?

    程一路沒有抬頭，哼哼地說：“以后不要再這樣了，到我這兒還沒事，要是跑到懷航書記那兒可就不好。通知一下信訪值班室，不要隨便讓人進入市委領(lǐng)導(dǎo)辦公樓?！?

    王傳珠應(yīng)著聲退出去了。同為秘書長，一正一副，但是差別卻很大。秘書長是市委領(lǐng)導(dǎo)，副秘書長卻只是歪把子的正處。雖然每個副秘書長各領(lǐng)著一攤子事，但都還是市委秘書處的副職。王傳珠其實是個老資格的副秘書長了，程一路到市**時，他就是。這人小心謹(jǐn)慎，生怕樹葉打破了頭。所以分管后勤合適，倒也井井有條，不需要程一路操心什么的。

    陳陽推門進來，告訴秘書長晚上任書記有一個宴會，秘書長要去參加。地點就在湖海山莊。

    湖海山莊是南州最高級的一處賓館，從外面看，只是一座普通的山莊。從正面的大門入口只能看到一幢三層樓的小樓，其他的都看不見。但是，如果你轉(zhuǎn)過這幢三層小樓，里面的風(fēng)景，確實能談得上是如詩如畫。里面是一座大的人工湖，沿湖散落著一百零八幢不同風(fēng)格的獨立的小別墅。每一幢都以鵝卵石小徑相連，卻又各有通道。別墅后面都是一碧湖水，岸上植以水柳，婆娑婀娜，清風(fēng)徐來，水波輕漾。這座山莊一般不對外，主要用于市委市**接待。一些市直部門，如果來了重要客人，也必得由市里領(lǐng)導(dǎo)打招呼才能進來。任懷航和王士達，還有掛職的徐真，都住在這里。有時，市領(lǐng)導(dǎo)因特殊情況，也在這里小住。

    程一路的車子剛進門，山莊的總經(jīng)理閻麗麗就迎上來了。閻麗麗是南州的女強人，不僅在這里開了湖海山莊，還在市區(qū)開了一座五星級的金大地酒店。閻麗麗迎著程一路說：“秘書長，一切都安排好了。您要不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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