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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葛靜嫻最討厭的日子是逢年過節(jié)，高朋滿座的日子。她被爺爺奶奶叮囑多聽爸爸媽媽的話，長大像爸爸媽媽一樣有出息。被伯父伯母叔叔嬸嬸拉著說她有福氣，投胎投了個好人家，父母慈愛，又衣食無憂……

    甚至學(xué)期末去拜訪老師，被老師說，她學(xué)習(xí)不穩(wěn)定，或者進(jìn)步不大是因?yàn)樗€是不夠努力。

    這樣的日子，葛靜嫻每天都想逃離，每一天都生不如死。而對于笑容這項(xiàng)身體的本能，在她身上早已失傳，對于她來說成了一項(xiàng)絕技。

    那一天語文單元測試改出來了，葛靜嫻得了88分。非常吉利的分?jǐn)?shù)，卻不是個夠好的分?jǐn)?shù)。葛靜嫻在接下來的語文課上一句也沒聽進(jìn)去。老師在講臺上口若懸河地講解試卷，她看著試卷上的那些紅色的叉叉，它們成了會變化的妖怪，變成了爸爸媽媽的相互指責(zé)的怒不可遏的可怕的臉。

    媽媽說:“女兒總是考不好是因?yàn)樗纳眢w里有你們老葛家的基因在，看看你那幾個兄弟姐妹，腦袋不靈光也就罷了，還好吃懶做，游手好閑，過不下去了就找你，有事了就找我。你爸媽也是，總是來哭窮……”

    爸爸反駁道:“您不要這里有事沒事挑撥我們家里人關(guān)系。我們家的錢都花在我一個人身上，我現(xiàn)在有錢了幫幫他們怎么了。我爸媽辛苦大半輩子花點(diǎn)我的錢怎么了！不行嗎?”

    “是啊，你的錢多，你愛給誰給誰。你那么慷慨，你給我多少錢了?情人節(jié)，生日，你給我買什么了?靜嫻過生日你也不過買個生日蛋糕。你外甥女過生日你都會買電腦給她。到底誰是你的女兒?！?

    “我那不是忘了嗎?這都多久的事了你還提?而且你自己不是賺得挺多的，想買什么不行?至于我妹妹的女兒顏顏，她們家你也知道，顏顏又要上大學(xué)，沒個電腦怎么行?”

    ”葛根優(yōu)，我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會強(qiáng)詞奪理了。什么叫我賺得挺多，想買什么不行?我是你老婆，你給我買東西是天經(jīng)地義。你賺錢不給我花，給女兒花，你要給誰花?你那群窮親戚?”

    “誒，我說秦書琴，你不要一口一個窮親戚叫得順口！你別忘了你早先跟我那會兒我就是個窮的！”

    “呵，你還還記得！那你也該記得是誰幫得你，你才有如今的地位！”

    “就你們家那些人狗眼看人低，我不靠也能出人頭地?！?

    “葛根優(yōu)你忘恩負(fù)義。我當(dāng)初瞎了眼看上了你！”

    “秦書琴你也不怎么樣。哪里還有當(dāng)年半分的溫婉模樣！”

    “那也是你逼的?！?

    “那我也是被你們家逼的。”

    ……

    放學(xué)后，葛靜嫻看到大家都喜笑顏開地背著書包往外走，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五，放假兩天，晚上沒有晚自習(xí)，周日晚上才報到?？墒撬⒉幌牖丶?，面對不用言說的責(zé)罵和永無止境地爭吵。

    她背著書包，走出校門，朝著和家相反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從人少走到人多，又從人多走到人少。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沒去管書包里響個不停的手機(jī)。直到她走到火車站，她直覺那是她想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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