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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裹得像是個棉花球般摸樣，腦袋上還戴了頂蓄著新棉花的厚棉帽子，手上戴著雙洋人那兒踅摸來的小羊皮手套，腳底下再蹬一雙九層麻納成鞋底的老羊皮靴子，怒爺一邊豎著耳朵聆聽著打從自己腦袋上過去的黯啞哨音，一邊凍得連蹦帶跳地暖和著身子，嘴里也是低聲嘟囔著自言自語：“還真是……夜展翅子、啞哨傳音！這指定就是夜鴿子…….錯不了！”

    打從準備著把菊社里邊養(yǎng)著的夜鴿子弄到手開始，怒爺?shù)木耦^也不知道是打哪兒猛地竄了出來，跳著腳地把手底下幾個長隨支應得團團轉(zhuǎn)且還不論，自己也是拽著相有豹鉆進了臥房里面，從床底下拖出來多年前收天落鴿子時候用過的家什，當著相有豹的面兒，仔仔細細親手拾掇起來。

    擱在四九城里伺候鴿子的各路玩家說來，調(diào)教夜鴿子的路數(shù)著實叫個紛繁瑣碎，稍有個不對路數(shù)的地方，說不好那夜鴿子就得調(diào)教成了個四不像的摸樣。而這其中以訛傳訛的路數(shù)，也就更叫人摸不著來龍去脈，只能是將信將疑地姑妄聽之？

    有人說伺候夜鴿子的時候，得是收了八字純陽的男童端午正陽那天的第一泡童子尿，再配上八字純陰的女童七月半鬼節(jié)半夜時分刮下來的一撮耳邊胎毛，擱到一塊兒混進夜鴿子吃的葷食丸里面，再選著驚蟄那天第一聲炸雷剛響過的檔口給夜鴿子喂下去，這才能叫那夜鴿子仗著一口童男陽氣不亂方寸、一股童女陰柔百鬼不侵！

    有人說調(diào)教夜鴿子的時候，從來都得是先熬后練的規(guī)矩。只一瞧著那還沒調(diào)教成的夜鴿子晚上想要落進鴿樓歇著，立馬就是連轟帶攆，逼著那夜鴿子不得不飛出鴿樓外面、眼巴巴繞著鴿樓轉(zhuǎn)圈兒，可就是沒個落腳的地方。

    直等到日上三竿。那鴿子也早已經(jīng)累得翅歪爪斜，這才在鴿樓外面?zhèn)浜昧饲逅D食，任由那飛了一夜的夜鴿子落在鴿樓外面取食后回鴿樓休憩。等得夜色再臨之時，卻又把那鴿子轟出鴿樓飛上一夜。周而復始再三為之，這鴿子自然而然就習慣了夜里飛行、白日休憩，這才好接茬一步步完成下面的精細調(diào)教！

    更有人說夜鴿子雖說是一雙翅子有力。尋常猛禽也都拿著夜鴿子沒招兒，可也還就架不住有那晚上捕獵的猛禽扎堆兒的所在，整好就橫在了夜鴿子飛過的路途上。到時候一個餓虎怕群狼的故事出來，說不好那夜鴿子丟了小命倒也罷了，真耽誤了那夜鴿子身上帶著的急信，這才真真兒是要命的勾當。

    也就有那一等聰明伶俐的人物，擱在夜鴿子的腿腳上綁了個黃銅皮子混紫金箔片兒做出來的啞哨子。只要是夜鴿子騰空飛起，從那啞哨子上分成三股窄縫的窟窿眼里灌進去的疾風，頓時就能讓那啞哨子發(fā)出猶如毒蛇吐信般的呼呼聲。

    就這樣的動靜。擱在人耳朵里聽倒也只是個一掠而過的響動，可擱在那些夜間撲食的猛禽聽來，那就是一條莫名其妙打從半空中冒出來的毒蛇，正吐著芯子朝自己撲來！

    林林總總，能入了怒爺耳朵里的調(diào)教夜鴿子的法門，少說也得有百十樣。拋去了那些個一聽就玄而又玄、有些壓根就是吹牛胡吣的閑話，可也還剩下二三十樣靠譜的法門。

    依照著這些個靠譜的法門準備齊全，怒爺打從天沒黑的時候。就已然打發(fā)了手底下的長隨把老官園能見著的猛禽全都搜羅到了手邊，再用大架子車把那些個關著猛禽的籠子繞著菊社鋪面周遭安排成了個八卦陣的摸樣。

    都是積年手藝。更是當年飯轍，只消在那些個猛禽的籠子外面擱上一只劃破了皮肉、見了定點血跡的耗子，天擦黑那些個白天時蔫頭耷腦、一副沒精神摸樣的猛禽就該嘶鳴著伸長了脖子去啄食那近在眼前、卻怎么都只差一點就能夠著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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