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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一輛瞧著像是殷實(shí)人家自備著給女眷出門用的馬車車廂里，左之助勝政面沉如水地隔著輕紗遮掩的窗口，看著奔著珠市口兒大街上去的道路上車水馬龍運(yùn)輸著各色材料的車駕，緊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而在左之助勝政身邊，臉色蒼白的齊三爺也佝僂著身子縮在并不寬敞的馬車車廂一角，拿手指頭微微挑開了車廂上垂掛的棉布簾子，一邊死死盯著過往的車駕，一邊在嘴里頭低聲咕噥著：“老泰安、百福瑞、德福記.......四九城里出挑拔份兒的材料行，這回都都在這重建珠市口兒大街的活計(jì)上沾手發(fā)財(cái)了！等得這珠市口兒大街上的各處宅子、鋪面重新戳起來，怕就得是四九城里蓋了帽兒的熱鬧地界？！”

    像是沒聽見齊三爺?shù)淖匝宰哉Z一般，左之助勝政像是在默默算計(jì)著什么似的，老半天才像是自說自話般地開口哼道：“也不知道那位段爺在經(jīng)手了這么大的工程之后，又能撈著多少好處？”

    縮回了微微挑著簾子的手指頭，齊三爺飛快地?fù)u頭接上了左之助勝政的話茬：“估摸著這回，段爺怕是一個(gè)大子兒的好處都撈不著！晉商、徽商、浙商在京城里的商會，明面上瞧著不過就是有幾個(gè)錢的買賣人。可在私底下，這些商會都是在四九城里經(jīng)營了多年，官面黑道無一不通，背后更有許多官面、黑道的人物在這些商會里面占著干股、吃著供奉！有了這三家大商會的會長做了重建珠市口兒大街工程的大查賬......依著他們在商言商、滴水不漏的秉性習(xí)慣，也都甭說是段爺這樣的角色，哪怕是民國政府里的高官想要摻和，怕也是難得在里邊撈著油水？！”

    冷笑一聲，左之助勝政彎曲著手指頭在車廂板上輕輕敲了幾下。等著車外伺候著的菊社伙計(jì)催動(dòng)拉車的走騾轉(zhuǎn)道朝著菊社方向走去，這才很有些不屑地說道：“齊君，你就不覺得.......這次的事情，實(shí)在是太過巧合了么？”

    恭順地低著頭，齊三爺毫不猶豫地應(yīng)聲答道：“這事兒的確是不簡單。背地里少不得有人推波助瀾！可是.......就照著我在四九城里過了這么些年頭經(jīng)過、見過的事由來說，這事兒背后主使的人物，怕還真不是凡人？”

    眼皮子輕輕一撩，左之助勝政扭頭看著車窗外依舊熙熙攘攘往來的人流，口中像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不是凡人？這是個(gè)什么說法？”

    掰弄著手指頭，齊三爺很有些顯擺模樣地說道：“先說這鐵槍綹子進(jìn)城的事由。尋常人壓根就都覺察不了。可這鐵槍綹子才剛進(jìn)城小兩天，剛出手撞了段爺安排在城外的窯頭，立馬就叫段爺帶人連夜出城給圍了！這要是沒個(gè)四九城里的地理鬼通消息、再加上一些個(gè)身手過硬的人物在里頭擋橫，怕是怎么也說不通——照著咱們得著的消息，段爺安排在城外看守窯頭的那些打行刀客，可是叫鐵槍綹子當(dāng)場給滅了。一個(gè)活口都沒逃出來！”

    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左之助勝政依舊看著車窗外的人流，只是朝著齊三爺抬了抬手，示意齊三爺接茬朝下說。

    使勁咽了口唾沫，齊三爺繼續(xù)掰弄著手指頭說道：“再說這賽秦瓊，從來在四九城里是見著便宜沒夠、撞見硬茬溜肩的德行，可這回居然就能跟段爺兵合一處、將打一家。三更半夜的聚攏了手下人馬去跟鐵槍綹子嗆火.......這可也說不通是怎么回事？這里邊，估摸著也是有人攛掇？”

    “還有這段爺和賽秦瓊回城后直奔了城里那處廢園子，擺明了就是為了要分潤那些個(gè)從鐵槍綹子手里得來的玩意，鬧不好還是個(gè)分贓不均，正打算拉開架勢火并的德行！可轉(zhuǎn)眼之間，四九城里的叫花子、街面上的小孩子，全都扯開了嗓門吆喝同樣的唱詞，把段爺和賽秦瓊那些個(gè)不想攤在人面前的事兒全給兜了個(gè)底兒掉！擱在三十六計(jì)里邊，這可就是虛張聲勢之計(j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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