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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快地答應(yīng)了一聲，石川橫二忙不迭地輕輕拽開了拉門，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了屋子里，重又跪在地板上，雙手將石川上野剛畫出來的那副圖畫捧到了手中。

    偷眼看著石川上野在宣紙上畫出來的一株垂柳、半座殘橋。靈貓拜月、水畔案桌，盡管石川橫二壓根都沒明白這圖畫是什么意思。卻也還是飛快地退出了石川上野的屋子，片刻也都不敢耽擱地將那不倫不類的字畫貼到了菊社門口。

    四九城里各路的鋪面，擱在自家門前貼告示、招貼，從來都有規(guī)矩講究。有新貨進(jìn)來用紅紙、黑墨寫告示，恭楷寫出來巴掌大的字兒，告示前面還得有伙計戳著跟往來的主顧說道、解釋。三言兩語、殷勤接引之后，自然是能求個客如云來的場面。

    清存貨用黃紙、白懸招貼，寥寥幾筆寫明白那些貨品今兒清倉，捎帶手的還得寫清楚了價目數(shù)額，講究些的還得把招貼的牌兒斜掛（注1）。有進(jìn)來照應(yīng)買賣的主顧走到跟前也不多言聲。只是和顏悅色穩(wěn)著嗓門問一句——您挑點兒啥？

    待得主顧抬手一指那降價清倉的存貨，掌柜的自然是麻溜兒把貨品隔著柜臺遞了過去，另一只手順勢接過了主顧早已經(jīng)備得了的幾個零錢，也不數(shù)算、清點，抬手就扔進(jìn)身后的錢匣子里邊，這才朝著急匆匆就要轉(zhuǎn)身離去的主顧一拱手，壓著嗓門添一句——您腳下慢點兒！

    擱在四九城中歸了包堆兒數(shù)算一回，也就是全聚德的掛爐烤鴨添了一味打從皇宮大內(nèi)里淘換出來的黃醬之后，用過一回金漆紙底兒、朱砂墨字兒的告示，捎帶著還用了倆伙計戳在告示前邊跟往來主顧說道言語。除此之外，四九城中再也沒聽說過有名有姓的字號破過這掛告示、招貼的規(guī)矩。

    眼瞅著菊社門前驟然間多出來了一張白宣紙招貼，不少就在菊社左近的鋪面門前招攬客人的伙計全都瞪圓了眼睛，一個個看著那一個大字沒有、卻畫著些柳樹斷橋圖案的招貼，嘴里頭情不自禁地嘀咕起來：“嘿.......這算是哪一出啊？”

    “是猜燈謎的路數(shù)，叫人來猜畫謎？那這也該寫明白了這畫謎謎底是打一個什么物件不是？”

    “買賣行里用白紙做招貼？這倒是哪兒的規(guī)矩？”

    “您這話說的......可著四九城里數(shù)算起來，誰不知道菊社后邊戳著的是日本人？這日本人辦事，哪兒還有什么規(guī)矩？”

    “您這話說得是！不吭不哈、沒憑沒據(jù)的就占了咱們關(guān)外那么大片地盤，捎帶手的還殺得咱們中國的小老百姓人頭滾滾.......日本人，沒規(guī)矩！”

    嘴里頭低聲議論，彼此間擠眉弄眼，菊社左近一些商鋪的迎客伙計這番做派，反倒是引得不少打從菊社門前路過的行人駐足看著那副白宣紙的招貼畫兒。嘴里頭嘀咕議論得也更是不著四六，葷素齊來。

    傻愣愣地戳在了那副白宣紙的招貼畫兒下邊，石川橫二耳中聽著的全都是些個閑言碎語般的議論聲音，眼睛里瞧著的也都是四九城里爺們的指指點點，才站了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石川橫二后脊梁上已然見了汗水——就這么傻呵呵的戳招貼畫兒底下叫人指點議論。這再要有人扔過來個海棠核兒、點心渣兒，那跟在萬牲園里叫人看著戲耍的猴兒能有啥兩樣？

    驀然之間，石川橫二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了一股怒氣！

    眼前的這些中國人不過是奴隸一般的存在，憑什么可以用這樣輕佻的眼神來看著他們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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