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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瞇縫著眼鏡，金羅漢直等到自個兒再也瞧不見那倆走遠了的學(xué)生，臉上始終掛著的笑模樣方才驟然冷了下來，低沉著嗓門朝聚攏到自己身邊的幾個鏢行達官爺喝道：“今兒倒是都挺靈醒的？怎么著，都瞧出來了？”

    慢悠悠耍弄著手中鐵尺，一名五短身材的鏢行達官爺很有些不屑地哼道：“就這么個毛兒都沒長齊全的主兒，身上到處都走風(fēng)露怯，也都能學(xué)著場面上人物來探路聽風(fēng)，這日本人感情是沒人用了？跟師娘學(xué)出來本事的主兒也拿來使喚上了？”

    把攏在背后的虎撐重又抖擻開來，另一名胳膊要比尋常人長了不少的鏢行達官爺也是一臉的鄙夷模樣：“清華園里的先生早都得了信兒，每天一放學(xué)就都叫自個兒的學(xué)生早早回了家，晚上也不會叫學(xué)生再進清華園，防著的就是外人假名偷入，更是存著一份叫學(xué)生避禍趨吉的善心——估摸著這倆裝成了學(xué)生的空子，也就是真不知道咱們早防著這手，這才能琢磨出來裝扮成學(xué)生探路聽風(fēng)的主意吧？”

    用力一抖雙臂上戴著的十八個金環(huán)，金羅漢盯著遠處乍然間明滅了三次的燈火，狠狠地咬了咬牙：“四九城里鏢行、打行，青幫、洪門，捎帶上旁的一些不好說也不能說的場面人物，這些天全都攏起來護住了清華園。就這要還叫那些個日本人得了手，往后這四九城里，咱也都不用出門見人了——那倆假扮學(xué)生的人物已然叫咱們綴弦兒（注1）的人馬盯上了，去個腿腳快的跟虎大爺言語一聲，聽聽虎大爺交待下來的是個啥章程？”

    都沒等那忙不迭答應(yīng)了一聲的鏢行達官爺扭頭挪步，金羅漢身后的黑暗之中，已然傳來了虎大爺那震得人心頭發(fā)悶的低沉話音：“都扎穩(wěn)了架勢甭動彈，咱們鏢行里頭的孩子，只管封住了明面道路就成。暗地里那些個能進了清華園的路徑，自然也有打行里的好手操持拿捏！虎踞山崗、豹走密林，各自把住了一口食兒就成！”

    返身朝著從黑暗中大步走來的虎大爺深深一揖，金羅漢很是帶著幾分詫異地低聲朝虎大爺說道：“虎大爺，咱們鏢行里頭的人手，當(dāng)真就只顧著自個兒眼前這一畝三分地？四九城中這么多位場面上的人物公議護住清華園的時候，可是說好了不藏私、不溜肩，有十分力就不能只干八分活兒的呀？眼睜睜就瞧著那倆探路聽風(fēng)的主兒跑了，這日后要是......”

    伸手輕輕捋了捋顎下雪白長須，虎大爺臉上微微浮現(xiàn)出了一絲笑意：“方才不是說了么？虎踞山崗、豹走密林，各自把住了一口食兒！咱們鏢行里的孩子，平日里走的是場面、守的是規(guī)矩！要說身上功夫，那也多少都能瞧得過眼！可要跟人比起這月黑風(fēng)高才能做的勾當(dāng)......咱們還當(dāng)真不是人家的個兒！”

    耳聽著虎大爺那只表三分意思的話茬，金羅漢頓時站穩(wěn)了身子，原本身上不由自主寸上的勁兒也松懈了些許：“虎大爺，您說說......另有高人去料理那些個日本人？”

    “高人不高人的且不論，人家手里拿捏的可都是硬火家什，身上功夫也都不含糊！就這還且不論，人家身上披掛的那件衣裳......可是能護身保命的！”

    “護身保命？豬龍皮甲還是魚鱗坎肩（注2）呀？”

    “光練功架、不動腦瓜，你這一身功夫練到如今，差不離也就到了頭兒了——這世上能護身保命的衣裳，頭一件就得說是官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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