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塵埃之上-《仙幻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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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節塵埃之上
在白天快要結束的某個瞬間,偶爾的,我會看到我沒去過的地點。
比如,一處老房子。
我離它不遠不近。青磚紅瓦,寬敞,卻不明亮。因為我的目光遲疑著踱進它敞開的大門,立馬就被吞噬了。里邊沒有光。
黑窟窿,我無端的念念有詞。
陪伴黑窟窿的,除了近旁枝條乖順的樹木及前面這塊寬闊的青草地外,還有幾段頹圮的墻。墻上有青苔,從頭到腳狠勁兒的綠下去。
其實已經很完滿了,這幅簡單的畫。
可我還是略顯固執或者奢侈的想:這些綠是怕陽光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有些繁茂的藤蔓呢,替精致卻孱弱的綠擋住光。像個偉岸的愛人那樣。
這一筆如果被我允許,那么結果會比預期更美妙,因為藤蔓本身就需要陽光。
兩全其美。我甜甜的笑了,在心里。
眼睛卻依然盯著那扇開著的門,跟里面的黑暗對峙。它一動不動,淋漓盡致的彰顯著一所老房子該有的層次。
我也一動不動,盡量的。
時間邊走邊側目這兩個奇怪的事物,一個依舊巋然不動,一個開始微微顫抖,它們在對視?;蛘哒f,是心虛的一個在窺探滿不在乎的另一個,他就要在這場莫名其妙的對峙中敗下陣來。
等到我想拔腿轉身逃跑時,才發現動彈不得了。驚惶往下看,不知何時雙腳已經深陷地面,那些碧油油的低矮的草在親吻我的膝蓋,一口,又一口。風來了。
老房子還是在那里,除了兩掛早已褪色的殘破門聯隨風偶爾翻飛一下外,一動不動。
我開始掙扎。調皮的草更頻繁的親我的膝蓋,癢癢的。而膝蓋以下深陷土里的部分卻五味雜陳:粗糲的、壓迫的、冰涼的,甚至疼。不對、不對,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似乎還有另一種感覺:蠕動。
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繼而鬼祟的往皮膚四處竄。像極了這地面下某種可能的存在物。
在我持續掙扎的時候,一聲洪鐘般的笑從房子里傳來。
笑聲響起時,地面都在抖動。你不要懷疑更不要咒罵我。我確實感覺到了。
然后我看見一個人伴著笑聲從黑暗的門里走了出來。
是個和尚,一臉榮光。因為他是光頭手里還玩著一串珠子,不對。西村的牛二也是光頭,手里也常年拿著一串珠子,酒足飯飽后,四處撒酒瘋。在他30歲的那個除夕夜,對著倒映河里的殘月撒酒瘋,結果被平靜的河水永恒收留。
是因為他身上黃色的僧服。
那種黃,我很熟悉,由一份綿密的悲傷維系著的熟悉。
在我所能感知的某個時間節點上,一個蒼老的女人就永久的躺在東山腳下那抹黃里。
陪伴她的是稀疏的白發,素凈的布衣,一個深褐色的剛好可以裝裹自身的木盒子。還有,還有一根時間打磨過的,亮錚錚的銀籫。
我甚至清晰的記得那上面模糊的雕紋,它們在銀面簡單的逶迤著,依偎在早已失去光澤的發絲里。
地面不再動彈,土里的各種感覺也消失了。迅速的,沒有任何緩沖。以一種突兀的姿態煙消云散。
和尚說:越掙扎越出不來,現在輕輕的試試。商量的語氣。
我一左一右,輕易就拔出了兩條泥腿。順利得讓我為方才的驚恐掙扎深感羞恥。
我看著鞋子、腳踝、褲腿上的泥污,尷尬在心里腫脹起來。和尚大手一甩,像是要將什么東西甩在跟我無關的方向上。結果是一方潔白的手帕飄落在我腳邊。
我在遲疑,他在說:擦了它們,塵埃會隨風走遠,而它們不會;它們,是墮落了的塵埃,如有罪在身的人,擦了它。祈使的口吻。
我撿起手帕,近近的端詳,本能的想找尋上面盡可能會有的蹤跡,比如:紋飾、漢字、圖案、標識甚至氣味……
可惜我一無所獲。它就是一張白手帕。白得無跡可尋。
然后我說:我這樣,很臟,可惜它了吧。
和尚大笑而旋走:這世上,誰不臟?
我莫名的急了,喊:師傅,你站下!
人很快不見了。
有聲音從風里傳來:不要再嘗試遇見陌生人,更不要跟他交談,你接著寫。
忽然發現老房子里有了類似燭火的光亮,一跳一跳的,像個調皮的孩子。
我才發現我周遭已經黑了。
一伸手,就碰到了桌上那杯早些會兒黃昏時泡的青山綠水。還好,溫熱著。先前太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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