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秦王殿下(1)-《漢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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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滌心亭。
細雨凄迷,大明湖顯得更加的蕭索,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那一片片的殘荷上,卻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整個湖面看過去,如同是飄了一層薄薄的煙霧,那都是雨點落在湖面濺起來的水花。不知名的小鳥,在殘荷上跳來跳去的,撲棱撲棱的濺起雜亂的雨水。一陣陣冷風吹過,將細細的雨點吹得傾斜起來,淋濕了滌心亭的周圍,幸好滌心亭的面積很大,坐在里面的人才不會受到雨點的侵蝕。
爐火炙盛,香氣濃郁,照耀得林詩梓的臉色有點發紅,顯得更加的艷麗。她的身材很高挑,少女的曲線盡善盡美,這時候裹著厚厚的衣服,只露出雪白的脖子,卻也有一番風味,如同是山林中的白雪公主,永遠都是別人視線的焦點。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林詩梓都抬頭挺胸,保持著淑女最優雅的姿態,秀美的瓜子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林詩梓都是那種非常完美的女子,完美的令人無法挑剔,但是或許就是因為她過于完美,所以讓人覺得不真實,就如同是夢中的瓷娃娃,生怕一不小心就會打碎了。
雖然林詩梓給了自己不少的幫助,還主動和自己拉攏關系,可是劉鼎并沒有感覺到親切的味道,準確來說,他從來沒有感覺到林詩梓和自己是站在同一個臺階上的,她總是顯得要比自己高幾個臺階。或許說,林詩梓已經習慣了從高處俯視眾生,她的溫柔、她的親切、她的微笑,都是出于禮貌性的,對于劉鼎的出現也是這樣。她利用自己的能力幫忙劉鼎,只是為了保住自己,從這個方面來講,她并不是沒有目的的,甚至可以說。她所作地一切,都是因為劉鼎可以保護她的安全。如果劉鼎沒有這個價值,興許劉鼎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也不會看上半眼的。在舒州這塊土地上,還沒有人能夠讓她完全放下自己的架子,和對方平起平坐。
相反的。她旁邊地蘇幼惜感覺要溫柔可愛的多,也平易近人的多,這個溫柔可親的小姑娘,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容。盡管她手中總是握著長劍,總是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周圍的每個人,可是反而襯托了她的溫柔。只不過,劉鼎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蘇幼惜總是在悄悄地觀察自己,但是她到底為什么要觀察自己。劉鼎卻又想不出任何地理由:她們之間,之前是絕對沒有任何接觸的。
盡管林詩梓顯得非常的熱情,在餐桌上表現地落落大方。噓寒問暖,軟語微笑,將大家閨秀的風范展示到了極致,但是滌心亭里面的氣氛并不顯得如何熱烈,殷紅林是偷偷的苦著臉,只知道低頭吃菜,他是被劉鼎抓來作伴的,這個電燈泡說什么也不能太亮了。劉鼎則在想著別的事情,時不時地還要推測蘇幼惜的用意。對于林詩梓的關懷,表面上顯得非常客氣,心底下卻不以為然:她還不如將這些菜折成現金,用來給他做軍費。
這種場合最尷尬的自然是殷紅林,他不想來,但是卻被劉鼎抓著過來了,半路上他還想逃跑,結果被劉鼎一把摁住腰間,好像老鷹提小雞一樣地將他提了過來。幸好。滿桌的美食讓殷紅林可以找到避免尷尬的地方,如果不是因為劉鼎的面子,他是絕對沒有機會品嘗林詩梓的手藝的,盡管他知道林詩梓的手藝已經很久了。
原來,這位林家三小姐,不但精通琴棋書畫,而且擅長廚藝。林詩梓最喜歡做的事情,乃是擺弄各種各樣的美食,盡管現在還是早上。林詩梓明顯是將早飯當作了午飯。她地理由也非常的充分:“你們昨晚忙了一個晚上,揭破了薛成的陰謀。肯定又冷又餓了。罡字營剛剛成立,一會兒你們肯定有干不完的事情,這頓吃好點,興許可以到晚上才吃了。早餐本來是要清淡點的,但是我專門多做了些肉類,希望你們喜歡哦。”
劉鼎對于飲食一向沒有什么要求,滿打滿算以為林詩梓不過是弄些家常菜,加些點心了事,但是來到滌心亭以后,他才發現,原來古代人的美食,并不比現代的差,甚至比現代還要更加的鋪張浪費。而且林詩梓為了這頓飯,是一大清早就起來忙碌的,這份心意不能抹煞。這一點,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林詩梓也從來沒有透露。同時,他也感慨,在這種敵人隨時都會到來地時候,林詩梓地這份定力,的確還是很讓人佩服地。當然,這個鎮定或許也可以解釋成無知者無畏吧!
林詩梓落落大方的向她介紹自己的杰作,她在極短的時間內,將十二道宮廷名菜擺上了滌心亭,這份功夫,她自己還是非常滿意的。但聽到她清脆的聲音抑揚頓挫的說道:“你們不要小看我的手藝哦,我是很認真的跟揚州的御廚學過三年的廚藝的,后來還拜了多位名師,我甚至還跟金針渡危葉星士老先生學過半年的針灸,所以,你們不要以為我只懂得琴棋書畫而已。”
劉鼎贊嘆的說道:“厲害!的確厲害!”
這可不是客套話。單就廚藝而言。林詩梓地確厲害。
同心生結脯是生肉切成條后打成回文式結子。再風干成肉脯蒸食;仙人臠是雞塊用乳汁調合而成;蔥醋雞是鮮蒸雞;鳳凰胎是雞腹中未生地雞蛋與魚白(魚胰臟)相拌快炒;五生盤是羊、豬、牛、熊、鹿這五種動物肉細切成絲。生腌成膾。再拼制成花色冷盤;逡巡醬是魚片、羊肉塊炒;清涼碎是果子貍燒熟后冷卻。再冷切成盤;雪嬰兒是青蛙肉裹豆粉下火鍋;金粟平是魚子醬夾餅;金銀夾花平截是蟹肉與蟹黃平鋪餅上。卷起后橫切成片;八仙盤是將烤鴨分成八樣形狀;貴妃紅是精制地加味紅酥點心……任何一樣。都是劉鼎從來沒有接觸過地。
只不過。這些美味佳肴看起來如此地鮮美。他卻好像沒有什么胃口。覺得還不如軍營里面地大餅來地爽快。或許。這些美味佳肴就如同林詩梓地人。美則美矣。只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讓人無法產生親近地感覺。如果有一天她能夠降臨凡間。與民同樂。或許會更好一點吧!
看到劉鼎好像對自己地作品不是很有興趣。林詩梓不禁有些失望。卻又很快打起精神來。微笑著說道:“劉校尉。這些日子就要辛苦你了。請多用些。”
劉鼎含笑著點點頭。埋頭吃飯。那邊殷紅林也埋頭吃飯。飯桌居然又變得平靜了。
“王叔叔對你雖然有些偏見。但是你不要放在心上。”林詩梓面帶笑容地說道。似乎很隨意地樣子。但是誰都知道。這句話才是這頓飯地開場白。
“劉鼎不敢放在心上。”劉鼎淡淡的說道,順手放下了筷子。
蘇幼惜給劉鼎倒了半杯的葡萄酒,溫柔的說道:“這是西域進貢來的葡萄酒。林大人當初也只被賞賜了兩瓶。”
劉鼎說道:“劉鼎有口福了。不過,劉鼎從來不喝酒,謝謝了。”
這時候還沒有玻璃杯,用來裝葡萄酒地乃是瓷杯,可能是越州出產的青瓷,看起來格外的光亮,上面的圖案也非常的細膩,的確是極品中的極品。情不自禁的想起檀木鄉和桂花灣的事情,別人地瓷窯是要出產精美瓷器的。自己卻引誘他們去研究水泥,也不知道是不是暴殄天物?
蘇幼惜眉目如波,有意無意的說道:“劉校尉從來不喝酒嗎?”
劉鼎認真地說道:“從來不喝。對于軍人來說,喝酒誤事的后果是非常嚴重的,劉鼎不敢嘗試。”
林詩梓微笑著輕聲吟唱起來:“王瀚有詩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此情此景,對于劉校尉來說,最是恰當不過了。然劉校尉為國為民,教我好生佩服,這酒。就不喝了吧。只是這懷寧城的安全,以后就全賴劉校尉了。”
劉鼎正色說道:“三小姐此言差矣。兵法有云: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也,豈是一人之功。懷寧城的安全,劉鼎只是前鋒,背后還得三小姐和王刺史鼎力協助,還得懷寧城的百姓全力以赴。所謂保家衛國。匹夫有責,然也。”
蘇幼惜眼神微微一亮。卻又迅速黯然下去。
林詩梓輕笑著說道:“這是自然。只要是我可以做到的,必然會全力以赴,相信王叔叔那里,也會一心一意的,城內的士紳百姓,他們是為了保護自己地家人,保護自己的財產,保護自己的家園,當然也會全力以赴的。這一點,我想劉校尉完全可以放心。昔日張巡死守騅陽,我們想必可以效仿。”
劉鼎端起一杯葡萄酒看了看,然后又慢慢的放下酒杯,聲音低沉的說道:“三小姐或者已經看出來,王刺史對劉鼎有些誤解,這種誤解或許在平時并不會出現什么問題,但是在戰時,千鈞一發之際,卻有可能造成極其嚴重的后果。劉鼎素來愚鈍,才疏學淺,更不懂詩詞,卻也知道,一旦淮西軍來襲,這防守懷寧城的指揮權,只能由一個人指揮。如果政出多頭,朝令夕改,則懷寧城危矣!”
林詩梓輕輕的搖搖頭,有些感慨地說道:“我明白你地意思,我爹爹雖然是文人,但是并不想袒護王叔叔。這件事情上,王叔叔做得雖然不夠好,卻也是拳拳報國之心。他憂國憂民,想得未免多了些。淮西軍一旦來襲,王叔叔必定將指揮大權全部交付給你,你毋庸擔心。只是這文人和武人之間的誤會,豈是一時半會消解得了了?我可沒有這樣的化解能力。不過,我等作為后輩,是不是也應該稍微體諒體諒?”
劉鼎搖搖頭,凝重的說道:“劉鼎的體諒如果有效果,劉鼎是可以體諒的,只是……”
林詩梓欲言又止,最后微微嘆了一口氣。
蘇幼惜點頭說道:“自安史之亂以后,這種誤會就從來沒有冰釋過,相反,越來越重了。劉校尉此言,小女子卻也明白。但是,這天下大亂,皆因武人而起,安史之亂然也;天下大治,卻賴文人之功,貞觀之治然也。這一點。想必劉校尉不會反對吧?”
劉鼎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反對。
安史之亂,是大唐從盛世走向衰落的轉折點,原本富饒強盛的大唐,在一夜之間,成了百病纏身的風燭殘年。這一點,已經不需要多做敘述。發動安史之亂地安祿山,就是不折不扣地武人,他原本就是胡人。粗魯野蠻,卻深得唐玄宗的喜歡。當初玄宗好大喜功,不斷在邊境發動戰爭。以表示天朝上國地強盛,因此在邊境上連續設置了安西、北庭、河西、隴右、朔方、河東、范陽、平盧、劍南、嶺南十個節度使,委任統軍大將以兵權和財權,其中又以安祿山的兵力最為強大。
固然,這些節度使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的維持了唐朝邊境的安定,使得開元盛世在天寶年間得以延續,但是,節度使制度帶來的弊病。卻是致命的,巨額地軍費開支,消耗了唐廷的財政儲備,使得中央軍兵力越來越孱弱,節度使軍隊遠遠超過中央軍,最終形成尾大不掉的局面,地方節度使不但有兵權,還有財權,他們可以不受限制的擴充軍隊。迅速的形成了最早期的藩鎮。
楊國忠雖然被后世屢屢罵為奸賊,但是在這件事情上卻還是很有眼光的,他極力主張廢除節度使制度,將節度使的兵權和財權都收歸中央,只不過,楊國忠采取的政策過于激進,而且大部分措施都是出自私心,執行起來自然遠遠地偏離了初衷,非但沒有削弱安祿山的實力。反而迫使安祿山更快的發動了叛亂。將大唐推入了萬劫不復地境地。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安史之亂都給大唐前所未有的重創。導致這個昔日的巨人始終無法復原,原本被大唐逐漸鎮壓下去的異族勢力,也借機積蓄力量,乘勢而起。在安史之亂后不久,吐蕃人就連續三次攻破長安,將人口財富洗掠一空,其余的黨項、回鶻、突厥、契丹勢力都隨機崛起,尤其是曾經被反復消滅的突厥人,也利用這個機會,改變了自己的策略,主動和唐廷修好,利用唐廷的力量,處心積慮的壯大自己地實力。
安祿山之后,唐廷對于武人非常的敏感,對朝廷中的武將非常的忌憚,皇帝一方面要借助武將來鎮壓地方藩鎮,但是又要小心翼翼的防止武將勢力過大,威脅到朝廷的安全,因此政策屢屢反復無常,最終是勞而無功,到最后,皇帝干脆想到了新的辦法,那就是借用胡人的力量來維持朝廷的安全。地方有叛亂,不是朝廷出兵,而是請胡人出兵,但是胡人出兵,是要講條件,講利益地,例如當初回鶻出兵,朝廷就是以洛陽的上百萬人口作為酬勞的,現在這些人還悲慘的生活在龐右道的河西走廊,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
相對于胡人的迎風而起,唐廷內的武將卻是越來越凋零,鎮壓安史之亂的大功臣,郭子儀、李光弼等人,以及后來地李晟、李、王叔文等,先后都被解除兵力,歸家養老。無論他們本身有多么杰出地能力,有多么洋溢的才華,在這片黑暗地土地上,再也沒有施展的機會。
朝廷積弱,地方上的勢力自然越來越強盛,他們吸收人才,招兵買馬,訓練軍隊,偵察地形,蠢蠢欲動。地方武人勢力越是炙盛,唐廷對于武將的猜忌就越深,而對于武將的猜忌越深,越導致唐廷無法有效對付地方武人,這似乎已經形成一個惡性循環,誰也沒有機會破解,只能一步步的走向深淵。
王博是典型的文人,固執的認為是武人的野心導致了天朝上國的淪陷,因此頑固的不肯給武人崛起的機會,尤其是好像劉鼎這樣的野心分子,但是情勢變化,出乎意料,最終,他還是不得不讓劉鼎掌握了舒州的軍權。事實上,就算他劉鼎不崛起,貝然清、貝丹山等人始終也會崛起,在這一點上,劉鼎從來就沒有想到過要讓步。既然要有人稱為地方霸主,那還不如讓自己來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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