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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紅林看著崔碣的臉色，關切的說道：“大人交代我，如果你不覺得疲憊的話，就讓我?guī)愕教m溪去，盡快的了解黃州的情況。你要是累了。就在蘄州暫且歇息，等他從蘭溪回來。我看崔大人你臉色很難看，不如在蘄州休息一個晚上再說吧！”

    崔碣急忙說道：“我不累，我們馬上去蘭溪。”

    殷紅林疑惑的說道：“崔大人。****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嗎？”

    崔碣凜然說道：“不用！我們馬上去蘭溪！”

    兩人當即動身，從蘄州城趕往蘭溪。

    自從進入蘄州以后，這邊地道路就要比舒州差了很多，道路彎曲而狹窄，地面也起伏不平，坎坷崎嶇，就算是騎馬，也走得不快。一路上。自發(fā)前往蘭溪勞軍的蘄州百姓絡繹不絕。他們要么提著，要么挑著。沒有人的手中是空的，各種各樣地慰問品可真的不少。蘄州百姓的心情也非常的高興，有人居然還唱起了古老的民調。崔碣隨意的問了一下，這些老百姓都興奮的表示，鷹揚軍擊潰了萬惡的淮西軍，讓他們避免遭受災難，當然要犒勞他們。有幾個身體瘦弱地漁民則表示，是劉鼎頒布地法令，讓他們有機會避免血吸蟲的侵蝕。

    崔碣疑惑地說道：“血吸蟲？大人頒布了什么樣的法令？”

    那漁民樂呵呵的回答：“節(jié)度使大人下令，免除漁民們的十七條律令，每個月不需要上繳鮮魚，鮮魚可以自由拿到市場上買賣，每個月只需要上繳五文錢作為賦稅即可。這樣我們不用沒日沒夜的出去捕魚了，有空閑的時間，我們也可以到城內來走走了，看看城里的熱鬧，也不用受到衙役們的欺負了。”

    崔碣知道，關于漁民的十七條律令，是非常不人道的。當時的官吏，為了從漁民們上榨取財源，迫使?jié)O民每天都要出去捕魚，而所有的捕獲得到的成果，都要交給衙門統(tǒng)一定價，統(tǒng)一收購，有些黑心的官吏，故意刁難漁民，要么將價錢壓到最低，要么是故意拖著不肯交易，讓活魚變成死魚，最終遭受損失的還是漁民。為了獲得更大的財源，蘄州甚至規(guī)定，每個漁民每天至少需要捕撈二十斤的鮮魚，否則就要承擔沉重的徭役。

    蘄州那么多漁民，沒日沒夜的在湖泊上干活，也無法天天達到這個要求，畢竟湖泊里的魚類總是有限的，不可能每天都捕捉到那么多。因為無法上繳足夠數(shù)量的鮮魚，很多漁民就被衙役們欺負，打得遍體鱗傷。因為常年在水上生活，漁民們的身體自然是越來越差，他們還不知道血吸蟲的危害，只以為是老天懲罰自己，最終無錢求醫(yī)，只能在無奈中死去。直到相關的公告貼滿了蘄州的城門，漁民們才知道，原來他們也是有希望的。

    殷紅林低沉的說道：“皮元德、馬南青其實都知道這些禁令不合理，可是他們是絕對不會主動廢除的。”

    崔碣搖搖頭，無語凝噎。

    殷紅林笑著說道：“算了，不說這些喪氣的事情。昨晚勝利的消息傳到蘄州城，蘄州的百姓們歡呼雀躍，比過年的時候還要熱鬧。我半夜出去巡邏，看到大街上到處都是人。太白居之前囤積了好幾年的白酒，全部都賣光了，很多人都難得一醉。我看到那個老板笑得那個樣子。只有嘴巴沒有眼睛了，他昨晚賺的盆滿缽滿，今天一大早就屁顛屁顛地趕到蘭溪去了，還帶去了最好的二十壇梅酒。”

    崔碣點頭說道：“這是當然，鷹揚軍深得百姓的擁護啊。淮西軍禍國殃民，大逆不道，只要是人。都恨不得全部消滅他們。天道循環(huán)，報應不爽，人心所向。淮西軍的末日不遠了。在我的有生之年，必然會看到秦宗權伏法授首的那一刻。”

    殷紅林遺憾的說道：“可是淮西軍在其他地方還是很囂張。似乎看不到滅亡地跡象。他們在荊南，圍攻了荊州將近一年多的時間，據(jù)說那里的處境非常地艱難，連尸體都堆在城頭上作為擋箭牌了，城里已經沒有糧食，部分新鮮的尸體就作為食物吃掉了，很多人都是閉著眼睛吃下去地。****最后連尸體都沒有得吃了，就吃自己人。先吃小的，再吃大的。他們其實不想吃，但是他們不吃，就會餓死。城里的人再吃。城外的人再吃。本來生在這個世界上，就已經足夠的悲哀，可是就算死了，依舊得不到安寧。”

    “又有孫儒進攻洛陽，縱兵焚燒二十多日，最終六朝古都，最終完全毀于亂兵之中。孫儒又要進軍河陽，令的河陽一帶百姓。瘋狂奔逃。最后唯有請求李克用駐兵河陽，這才稍稍安定當?shù)氐拿裥摹；次鬈娪衷趬壑荨⒎f州等地瘋狂抓丁。擴充軍隊，較之八角鎮(zhèn)戰(zhàn)斗之前，人數(shù)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想要打敗淮西軍，道路還非常地遙遠啊！”

    崔碣無奈的嘆息著說道：“亂臣誤國，亂臣誤國啊！”

    殷紅林臉色凝重的說道：“亂臣誤國固然是重要原因，只怕朝廷不得人心也是一部分原因，現(xiàn)在朝廷諸官，又有誰是真心實意為老百姓做事的？自從天寶以來，皇室朝廷就一直高高在上，只知道從老百姓地身上抽取鮮血，最終完全抽干了百姓身上的血液，自己也就全身癱瘓，一厥不振了。當今天下，說句不怕得罪人的話，除了極少數(shù)的百姓還對朝廷有所奢望之外，其他人對朝廷是完全死心了。朝廷現(xiàn)在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想要他們?yōu)槔习傩罩\求福利，是肯定不可能的，他們只能勉強的拖延著，看什么時候滅亡罷了。”

    崔碣搖搖頭，什么都沒有說。

    這個話題太沉重了，沉重到崔碣也不愿意提起，尤其是在殷紅林這樣的年輕人面前。在外人的面前，崔碣、王承顏都是強烈地朝廷分子，他們極力主張恢復朝廷過去地威嚴，可是在他們的內心里，那種刻骨銘心地痛楚，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在溧水的時候，崔碣就已經強烈的感覺到，百姓對于朝廷的渴望，是溢于言表的，是發(fā)自內心，可是期盼的，卻不是現(xiàn)在這個四分五裂的朝廷，居無定所的朝廷，他們渴望的是一個強有力的，能夠給他們帶來和平、幸福的朝廷。他們已經厭倦了沒有未來的生活，強烈希望改朝換代，改變目前的現(xiàn)狀。

    難道，除了改朝換代，真的沒有其他法子了嗎？

    一路沉默。

    當他們到達蘭溪的時候，蘭溪并沒有像他們想象中的那樣歡騰，到處都是人山人海的熱烈場面，相反，這里的氣氛顯得相當?shù)哪兀绞墙咏m溪，就越是覺得這里格外的寧靜。在蘭溪城外的道路兩邊，插著整齊的白幡，地上灑落著潔白的野花，給這座美麗的城鎮(zhèn)增加了幾分悲愴的氣氛。寒風呼嘯而過，發(fā)出陣陣嗚咽的聲音，寒風將地上的白花吹起來，在半空中凌亂的飄舞著，如同是片片墜落的雪花，更讓人的心頭感覺到悲痛。

    原來，這是劉鼎在親自主持犧牲將士的葬禮。

    在巴水左岸這場戰(zhàn)斗里面，鷹揚軍損失了六百多名將士，其中鬼臉都甲旅旅帥王原不幸戰(zhàn)死，丙旅旅帥沈夢身負重傷，都是鷹揚軍近期來的最大損失。王原的不幸遇難，對于整個鬼臉都來說，打擊都是相當大的。那些參加喪禮的鬼臉都士兵，臉色都顯得格外的悲傷。在過去七年多的時間里，王原就是他們地大哥，是他們的精神支柱，現(xiàn)在王原的突然離去，讓他們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樣，難以自制。幸好他們已經加入了鷹揚軍這個大家庭。否則，他們將會被完全擊垮。

    劉鼎親自宣讀了對王原的追加獎賞，他熱情洋溢的表揚了王原樸實奉公、兢兢業(yè)業(yè)的工作精神。英勇無畏、奮勇殺敵的軍人表率，宣布給予其家人優(yōu)厚地待遇。同時請求朝廷追封其為右鷹揚衛(wèi)郎將，并且賜予其開國縣男的爵位。*****唐代總共有九等爵位，開國縣男只是最末的一種，但是對于出身低微地王原來說，這已經是很不錯的爵位了。要知道，在鷹揚軍里面，連劉鼎都還沒有真正地爵位呢。王原為了替曹師雄報仇雪恨，放棄了原來的生活。直到最近才將家人接到自己的身邊來，沒想到，家庭生活才過了幾天，就不幸離開。實在是令人感慨萬分。

    除了王原之外，在巴水左岸的這場戰(zhàn)斗里面，鷹揚軍總共有六百多名將士犧牲，過千名將士負傷，其中大部分都是鬼臉都的戰(zhàn)士，占據(jù)了傷亡人員的六成以上。鬼臉都旅帥王原戰(zhàn)死、沈夢重傷，如此重大的傷亡率，對于鬼臉都來說。是個致命的打擊。這也使得在戰(zhàn)后有些不好地流言，認為是楊鷺颯在分配作戰(zhàn)任務的時候。有意讓鬼臉都充當替死鬼的角色，這種流言不免有些惡毒。功臣總是會受到妒忌的，這樣地流言一點都不奇怪，一切都止于智者就沒事了。

    劉鼎等人都知道，楊鷺颯的作戰(zhàn)方略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飛營擅長的乃是弓箭，鬼臉都擅長的乃是肉搏，遠程射擊部隊的傷亡，總是要小于肉搏部隊的。如果將兩軍的位置倒過來，就是本末倒置，錯誤使用部隊了。如果陷入淮西軍核心里面地是飛營，肯定會遭受更大地損傷。鬼臉都的高層軍官當然也明白，刁奇、林俊等人都心知肚明，麾下出現(xiàn)這樣地流言，他們都覺得內疚，只是流言的傳播發(fā)展，總要有一個過程，他們也只好密切注意這種動態(tài)，加強思想工作罷了。

    昨晚戰(zhàn)報就頻頻的傳來，個個都是大捷的消息，但是相關的戰(zhàn)果，卻是今天早上才基本統(tǒng)計出來的。統(tǒng)計鷹揚軍自己的傷亡比較容易，要統(tǒng)計淮西軍的傷亡，就顯得比較難了。在遭受到鷹揚軍的突然進攻以后，淮西軍四散奔逃，散落在巴水左岸的很大區(qū)域，要精確統(tǒng)計他們的傷亡，基本是不可能的。根據(jù)不完全的統(tǒng)計，在這場戰(zhàn)斗里面，鷹揚軍總共消滅了一萬一千多名的淮西軍，除了劉鼎秘密放走的申叢等人，另外還有大約數(shù)百名的淮西軍僥幸逃脫。

    淮西軍小帥趙慶、王飛都是被自己人殺死的，宋強則是死于亂軍之中。宋強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在戰(zhàn)場之外三十多里遠的地方，神態(tài)顯得非常的安詳，看來是準備好后事以后，才被自己的手下殺死的，但是到底宋強是要求手下殺死他，還是他的手下悄悄的殺死他，現(xiàn)在看來還是個謎。依據(jù)劉鼎的推測，可能是前者居多，宋強是有心求死。盡管打了敗仗，葬送了大量的部下，但是宋強不失為一條好漢，在生命的最后關頭，他決心不連累自己的身邊人，要求他們殺死自己，最終讓身邊的人成功的逃生。如果他們帶著重傷員宋強趕路，是絕對逃不出鷹揚軍的追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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