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關(guān)你何事?”錢兒微微紅了眼:“念你的佛說去!” 三步之禮,她當(dāng)真遵守了,他看著,也就多說不了什么。兩人同以前一樣,他參禪悟佛,她就在旁邊陪著,只是隔得遠了些。 京城里過七夕節(jié),錢兒非拉著他去了。街上熱鬧得很,旁邊小攤上的首飾玉佩賣得格外地好,許多公子都隨手買上一件,拿去討了自己心儀姑娘的歡心。 錢兒與寧瑾宸路過的時候,那攤子上只剩了最后一支木簪,大概是材質(zhì)低賤,不得人喜歡。不過模樣倒是好看,一朵梅,像極了某人的眉眼。 看了一會兒,錢兒掏了荷包,將那發(fā)簪買了回來。 “哎,小姐倒是特別,要買來送那邊的公子嗎?”收了攤的老婆婆心情格外地好:“都是公子買來送小姐的,您今天這最后一支,倒是反過來了。” 錢兒鼓了鼓嘴:“不可以嗎?” “哈哈,沒什么不可以,這喜歡么,就得去求。這簪子素雅,男人也可以用,挺適合那頭的公子的,祝小姐心想事成。”老婆婆背起背簍,笑著走了。 錢兒臉上紅了紅,捏著簪子站在離寧瑾宸三步遠的地方喊他一聲:“喂!” 寧瑾宸從一河的燈里回過頭來,他們中間行人不停地走著,錢兒就站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朝他伸出了手去:“這個送……” 過路的人撞開了她的手,不起眼的梅木簪往人群里掉了去。錢兒大驚,連忙低頭想去找,寧瑾宸卻皺眉:“站直身子,這里人多,會被踩到。” 錢兒一愣,有些可惜地看著人群。她是不是就有這么倒霉啊,喜歡個人一心向佛,連想送個簪子都送不出去。 “是什么東西?”寧瑾宸問她。 “沒什么,小玩意兒而已。”錢兒擺擺手:“走吧,去別處看看。” 寧瑾宸點頭,安靜地在人群里穿行,只是走了幾步,回頭看了看剛才他們站的地方。 放了燈,猜了燈謎,求了姻緣。兩人始終隔著三步遠,回去的時候,寧瑾宸也是先將她送回糧行,聲音平靜地道:“早些休息。” 錢兒求的姻緣簽是下下簽,一張臉早就垮了,無精打采地點頭就回去休息。寧瑾宸看她進去了,便又原路返回,沿著走過的路一直找,在他們那會兒站的地方,就找到了已經(jīng)被人踩得不成模樣的木簪。 “是這個嗎?”他撿起來看了看,在一邊的河水里洗了洗,看了一會兒,放回了懷里。 手里還握著求來的姻緣簽,那會兒錢兒很想看,他沒給。 她的下下簽是說“求而不得,難成眷侶”,而他的,是一片空白。 本來就是不會有可能的兩個人。 季曼命里還有一個大劫,是在三年之后,有一場大病,病得幾乎要死掉。寧瑾宸一直等著她大劫的日子,幫她渡過之后,他便該回山上去了。 下山呆上六年,自己的修為真的能精進到虛無和尚說的那種程度?寧瑾宸不信,不過接下來的日子,他依舊是潛心念佛。 錢兒依舊陪著他。 院子里的一棵大樹綠了黃了又白了,三個輪回就是三年,錢兒站在他面前,昔日的小女孩兒也終于長成了窈窕少女,眉目間的憂愁,也多了些。 “爹爹給我安排了親事,對方是官家少爺,聽說還沒有過正室,我嫁過去,是要做大房的。”錢兒坐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干笑道:“聽起來是不是很不錯?” 他停下了手里的念珠,睜眼看著她道:“是挺不錯的。” 錢兒笑瞇瞇地點頭:“是啊,那家少爺聽聞還是個好脾氣,只要我會持家就行了。” 寧瑾宸還是點頭。 嚴(yán)省錢的表情終于慢慢黯淡了下來,側(cè)頭呆呆地看著他道:“你知不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 “自然知道。”寧瑾宸垂了眸子:“便是坐上轎,嫁與人為妻。” 錢兒笑得眼里都帶了淚:“你還真的知道啊,那嫁給了別人,我就再也不能這樣陪著你了,你又知道嗎?” 寧瑾宸一愣,手里的念珠僵硬了許久,又開始慢慢動起來:“遲早都會有這么一天的,還好我沒有耽誤你。” 還好我沒有耽誤你。 錢兒笑得彎下腰,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佛說什么來著?” 寧瑾宸重新閉上眼,輕聲道:“佛說:唯心,隨心,忘我。” “那你為什么不聽佛的話?”錢兒擦干眼淚,仰頭看著他道:“你不是最喜歡佛了嗎?” “如何沒聽?”寧瑾宸微笑:“佛祖說的這些,我都記在心里,并且按之而行。” 錢兒咯咯笑了兩聲,笑得比哭還難看:“你來跟著我念。” “嗯?”寧瑾宸睜眼。 “佛說。”她深吸一口氣,直起腰來看著他。 “…佛說。”他跟著念。 “唯心。”她朝他的方向跨了一步。 “…唯心。” “隨心。”她又跨了一步。 “…隨心。” “愛我。”第三步,她跨到他面前來,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他。 “…愛…”寧瑾宸皺眉:“最后兩字,當(dāng)是忘我。” “我不管,愛我!”嚴(yán)省錢死死地盯著他:“我聽你念了六年的佛說,怎么可能會錯。” 寧瑾宸一震,心里有些不明的情緒翻動,最后卻只是鎮(zhèn)定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錢兒很想自己有出息一點,別總是對著他哭,但是卻總是忍不住,在他面前哭得天昏地暗:“你這個傻和尚,念了這么久的佛說,卻從來不懂佛在說什么。讓你按照自己的心來,就你自己的心最重要,你卻還是看重你的佛!” 寧瑾宸抿唇,心想這應(yīng)該就是他的大劫了吧,渡過去了,也就好了。 “再過兩天,轎就要來了。”錢兒紅著眼睛道:“我不想嫁!” “已成婚約,怎能不嫁?”他站起身來,拂開身上的落葉,轉(zhuǎn)身要走。 “婚約非我所愿,你若是愿意帶我走,那我就不嫁。”錢兒眼神灼灼地看著他的后背:“哪怕以后你要念一輩子的佛,我也跟著你,陪你念一輩子的佛!” 荒唐。 人世間的情感,都是這樣荒唐的嗎?寧瑾宸笑了笑,算算時辰,該趕去侯府了。 侯府夫人重病,寧鈺軒坐在床邊焦急不已。床上的季曼睜著眼睛,眼淚一直往下流:“要碎了…” “什么東西要碎了?”寧鈺軒心疼地拉著她的手:“不管是什么,我都讓人拿去修,沒有什么東西修不好的。” “夢……”季曼眼淚越來越多,哭得好難過:“夢要怎么修?” 陌玉侯愕然,寧瑾宸匆匆進去,將一直備著的還魂藥給季曼喂了下去。 季曼睜眼看了他一會兒,又閉眼慢慢睡過去了。 “你給她吃的是什么?”陌玉侯沉著臉問。 “娘親的魂魄被另一處的東西拉扯著,吃了這個便無礙了。”寧瑾宸道:“我下山來,也就是為了報答父母恩德,救她這一命。” 寧鈺軒愣了好一會兒,一探季曼的呼吸,一切都正常,這才放下心來。 在侯府照顧三天,寧瑾宸也沉思了三天,三天之后,他就該回山上了。 錢兒已經(jīng)許了好人家,這紅塵俗事,終究不是他該來攙和的。 選了一個黃昏的時辰離開侯府,他沒告訴任何人,只留了信給父母親啟。此一去若是成仙,他也會繼續(xù)庇佑自己的家人。 也許,還可以庇佑她。 走在街上的時候,有迎親的轎吹吹打打而來,從他的旁邊經(jīng)過,一路往街的另一頭去了。寧瑾宸停下來看了看,沒有什么表情,轉(zhuǎn)身又走了。 轎之上,錢兒蓋著蓋頭,想起多年以前的樹上。 “這是在做什么?”他問。 “這就是娶親啊。”她答:“就是把你喜歡的人給娶回家去,用大紅的轎子抬。” 等了六年她的心都沒死,卻在這三天里,化為了灰燼。他始終不會來,就像她始終送不出去的梅簪子,沒個結(jié)果。 根骨奇佳的少年回去了山上,剃了度。虛無和尚高興得抱著他大腿直哭:“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他推開老和尚,安靜地繼續(xù)念經(jīng),手邊,只是多了一支梅簪。 寧瑾宸不再叫寧瑾宸,他叫佛說,一本佛經(jīng)的名字,拿來做了法號。 “佛說:唯心,隨心…” 愛我。 (本章完)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