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智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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憤恨、不滿,更確切地說——是嫉妒。
憑什么他們的父親都是賭棍,可又憑什么,程清焰卻永遠都能穿著干凈的校服,出現(xiàn)在年級榜單的第一名。
憑什么,他們的人生,最后截然不同。
更可笑的是,程清焰恐怕從來沒有將他當(dāng)作過對手。
因此,龐屏更加恨,更加見不得他好。
他以從前的往事為由找程清焰麻煩,但實際上卻是源自自己內(nèi)心深處不愿承認的嫉妒。
龐屏雙目猩紅,像著魔般對著他的脊柱拼命揮打棍子。
“你他媽給老子跪著!跪著!”
棍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聲音,終于在最后一下敲斷,而程清焰的脊背終于也彎了下來。
他一手依舊摟住夏莓抱著,另一只手撐地,粘稠殷紅的鮮血從口中滴落在地。
龐屏將剩下的半截木棍丟在一旁,叫停另外三人。
他目光陰寒,盯著程清焰的背看了半晌,而后俯身,拽著程清焰頭發(fā)往后拎,在他耳邊低聲道:“看清楚了嗎,你終究是我的手下敗將?!?
少年黑色單衣后布滿了腳印和棍子印記,疼得滿頭大汗,額前的碎發(fā)都濕透,鮮血還掛在嘴角。
狼狽落魄,至極。
龐屏找到久違的快意,松開他,居高臨下地、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程清焰,你就只配爛在這里?!?
……
樹影婆娑。
雨忽然就大了。
巷子重新陷入寂靜,仿佛剛才那一場血腥的暴力并不存在。
程清焰用手背抹去嘴角殘留的血跡,手背上的血又很快被雨水沖刷干凈。
他將夏莓的衣服拉鏈拉得最高,戴上沖鋒衣的帽子,依舊沒讓她被雨淋到。
也許是體溫太高,她已經(jīng)幾乎昏迷過去。
剛才也沒有一刻睜開眼。
在此刻程清焰卻覺得,幸好沒有睜開過眼。
程清焰重新將她背起,一言不發(fā)的,只是在她壓到他背上時忽然悶哼出聲,他皺緊眉頭,原地緩了三秒,再次朝著醫(yī)院方向跑去。
風(fēng)雨越來越大,卻依舊沒有下雪。
他忽然想起之前夏莓在睡著前,問他,你害怕嗎?
他回:“害怕什么。”
“世界末日?!?
“不怕”
小姑娘困意襲來,迷迷糊糊地說:“我本來也不怕,但是現(xiàn)在因為你,我還是有點怕?!?
“怕什么?!?
“怕世界末日是真的,那我就要失去你了?!毕妮f。
再緊接著,夏莓便睡著了。
程清焰將她的手放回被窩,看著她低聲道:“我不怕,是因為現(xiàn)在你在我身邊?!?
他不怕什么世界末日,也不怕從前和未來遭受過或?qū)⒁馐艿囊磺?,甚至于,如果將他最為自私的?nèi)心剝出來——
他不怕世界末日,不在乎明天還能不能看到太陽,也不在乎明天還能不能活。
甚至說,如果明天真的將要世界末日,那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和夏莓在一起,也挺好的。
或許這將成為他這17年人生中,最浪漫溫馨又最幸福滿足的一刻。
深夜的輸液室很安靜。
程清焰將夏莓抱到床上,護士來給她扎了針。
夏莓的血管很細,經(jīng)常會扎不準(zhǔn),所以她從小就很抗拒輸液,不過這次大概是剛才被風(fēng)吹過,手背蒼白,青筋也顯出來,順利扎了針。
護士將加溫器纏繞在輸液管上,將速度調(diào)慢。
“這一瓶點滴比較慢,大概要兩小時,你可以鬧個鬧鐘先睡一會兒。”
程清焰牽著她的手,正給她暖手,聞言抬眼,“嗯”了聲,而后他啞著聲:“謝謝?!?
護士看著眼前這個少年。
模樣俊朗清雋,隆冬天氣卻只穿了一件單衣,剛才背著這姑娘趕來時衣服都披在姑娘身上,他嘴角還掛著血,狼狽至極,可他卻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停頓片刻,護士說:“你先去洗把臉吧,她要是醒來看到你這樣會擔(dān)心的?!?
程清焰一頓,側(cè)頭看向一旁關(guān)著的電視機,從黑色屏幕中看到自己的模樣。
護士接著說:“你去吧,這里我先幫你守著?!?
洗手間內(nèi),程清焰卷起袖子,低下頭沖了把臉,額前的碎發(fā)都被弄濕,濕漉漉的滾下水珠。
忽然間,身后傳來一道聲音:“程清焰?”
陳以年打著哈欠站在他后面,倦怠地揚了下眉,問,“你這什么情況?”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程清焰背后。
程清焰扯過衣服看了眼,全是腳印和棍子的痕跡,衣服上灰黑一片。
他扯了張紙擦干凈臉,言簡意賅:“龐屏?!?
“這都幾點了。”陳以年抬手看了眼表,“你這么晚還在外面打架夏莓知道么?”
“她發(fā)燒了,39度4,我送她來醫(yī)院?!?
陳以年一頓,隨即反應(yīng)過來,為什么程清焰會挨了龐屏的打,本來以他的本事就算沒打贏,該掛彩的地方也是臉,不可能是后背。
在打架中,后背上那樣的棍痕和腳印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不反抗,由著挨揍。
程清焰不可能不反抗。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夏莓也在。
陳以年說:“巧了,我看這個龐屏也不爽好久了,改天我叫人跟你一塊兒去打回來,操,看老子弄不死他?!?
程清焰似乎對此也沒有太強烈的興趣,扯了下嘴角:“我先回去了,她一個人?!?
“你身上這……”陳以年頓了頓,說,“看過了沒?骨頭沒斷吧?”
“沒事,應(yīng)該沒斷。”程清焰輕描淡寫,“斷了估計都走不到這?!?
“……”
陳以年看著他往回走,觸目驚心的紅痕從衣領(lǐng)延伸出來,他在原地站了會兒,最終跑著跟過去:“莓莓在輸液室?”
程清焰看他一眼:“嗯?!?
“我跟你一起過去?!标愐阅暾f。
回到輸液室,程清焰將搭在床尾的沖鋒衣拎起,甩掉上面掛著的水珠,穿上,擋去了后頸露出來的紅痕。
領(lǐng)口沒拽好,他頭發(fā)上也都是雨水,亂糟糟卻又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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