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智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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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以年皺眉:“為什么?”
“你怎么那么多為什么。”夏莓笑了笑,用吸管戳著沙冰,淡聲道,“可能是因為發生了那些事吧,畢竟我差點就被那種垃圾禍害了,他就不想要我了。”
這話聽得陳以年眉間皺得更緊,但他當即嗤笑出聲:“你是腦子學傻了還是怎樣,那種事跟你有什么關系,更何況什么都沒發生,程清焰怎么可能會那么想。”
“那不然呢。”夏莓忽然收了笑,冷淡地看著陳以年,“他突然消失,再也沒出現過,再也沒聯系我,還會是因為什么?”
陳以年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夏莓起身:“走吧。”
“莓莓。”陳以年叫住她,“之前唐青云問過我一個問題,她生了那樣的病,我為什么還要喜歡她。”
“……”
“我當時說,只要是我喜歡的人怎么樣都無所謂。”
“……”
“我相信程清焰也是這樣。”陳以年看著她說,“你還記得去年世界末日預言那天嗎?”
世界末日。
2012年12月21日。
周五,柯北天氣預報說會有初雪。
“嗯。”
“那天凌晨你發了高燒昏迷,程清焰想送你去醫院卻打不到車,只能背著你朝醫院跑,卻沒想到半路會遇到龐屏。”
陳以年嗓音平緩,訴說著一個夏莓完全不知情的故事,“他怕龐屏會傷害到你,所以抱著你任由他們打,背上都是棍子印和腳印,渾身是傷,抱著你,一下都沒還手。”
他看著夏莓,沉聲:“他比你想象中的要更喜歡你得多。”
夏莓卻聽不下去,轉身就走。
越走越快,到后來是用跑的。
她沖進廁所,將自己關進隔間,渾身都在發抖,一邊發抖一邊忍不住想吐,吐得冷汗直冒,淚淌了滿臉。
吐完了,她精疲力盡地蹲下來靠在門板上,等休息好了,又面色如常地回到教室。
高三很忙。
忙到她后來很少再想起程清焰。
只是偶爾,夜深人靜,她刷題時碰到一道難題,怎么做都做不出,才會想起程清焰。
但她只是在題號前打個勾,等明天去問老師。
夏振寧說得沒錯。
她有時候會想起他,有時候又會忘記他,但不可避免地被時間一直推著往前走。
百日誓師結束后,教室黑板上開始用紅色粉筆寫下高考倒計時的天數。
一模、二模、三模。
夏莓后來的成績一直固定在50名左右,她語文和英語拔尖,化學和生物也不錯,只是物理和數學偶爾會失誤。
但考北外問題不大。
她有時會看著桌角上的照片和字發呆。
照片是程清焰被保送后的采訪照片,字是她自己寫下的——北京,北外。
他們約定好的。
要一起去北京。
夏莓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些什么,但高三的日子,她是靠著曾經的約定堅持下來的。
每天五點起床,學習到夜里十二點睡覺。
她將那一頭漂亮的頭發扎起,偶爾盤起,因為過度用眼而假性近視,配了眼鏡,每天兩點一線,從學校到家,又從家到學校。
……
終于,2014年的六月到了。
高考來了。
考了什么內容她其實很快就忘記了,就連作文都不記得寫了什么。
當大家尖叫著發泄著,將成摞的書灑下樓時,夏莓抱著一捧書,拿著礦泉水瓶,默默離開了學校。
她坐上公交車,頭靠在車窗上,安靜地看著窗外的景色。
高考結束。
夏天來了。
處在當下時,夏莓常覺得時間過得慢。
可等到過后,再回頭去看,就會發覺,時間其實過得非常快。
光陰如梭。
畢業了。
距離她和程清焰第一次遇見也已經過了兩年了。
程清焰。
這個名字夏莓已經好久好久不敢這么明目張膽地去想了。
車在一個站牌前停下,夏莓下了車,環顧一圈發現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她便拿出手機導航,跟著走。
大概走了十分鐘,她停下腳步,抬起頭——
柯北監獄管理局。
夏莓在外面站了很久,才慢慢走進去。
警察抬起頭,問有什么需要。
夏莓緩緩眨了下眼,她聽到自己問:“這里有叫程清焰的人嗎?”
“編號不知道?”
“不知道,姓名是程清焰,18歲,哦,不對,19歲了,95年2月17號出生。”夏莓心臟跳得厲害,“可以查一下嗎?”
“你等一下。”
警察低下頭,噼里啪啦地按鍵盤。
就當夏莓以為自己要喘不過來氣時,警察說:“哦,有,你要探視?”
恍惚間,夏莓有一種錯覺。
這周遭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自己是在做一個荒誕的夢。
不然,明明該在北京的人,為什么會在監獄?
夏莓攥緊拳頭,努力緩和喘息:“嗯。”
“什么關系?”
“我是他……”
夏莓停頓。
她和程清焰現在算是什么關系呢?
同學、兄妹,還是曖昧對象。
而后,夏莓忽然想起一年半前的那一天,他們約定的——等到高考結束,等到2014年6月8日的下午五點,走出英語考場的第一分鐘,我們就在一起。
夏莓抬眼,看著墻上的時鐘。
眼眶一熱。
她顫聲答:“我是他女朋友。”
剛剛高考完,她身上還穿著校服,警察詫異地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后將登記冊遞給她:“填個信息。”
夏莓填好,看著另一個警察進去通傳。
她握緊拳頭,心跳跳得很快,然后忽然想起來,自己頭發亂糟糟地盤著,這一年多來她都沒有打扮的心思。
夏莓很快跑到門玻璃前,扯掉皮筋,對著玻璃將一頭及腰長發放下,又摘掉眼鏡,放進口袋。
她強撐著對著玻璃提起嘴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
下一刻,警察回來說:“他拒絕探視了。”
夏莓愣住:“……什么?”
“他不想見。”
她愣在原地,似是放棄了掙扎,墜入一層深似一層的大海,放任自己沉到那片密不透光的黑暗中。
她用力閉了閉眼,輕聲問:“那你能給我帶句話嗎?”
“你寫下來吧,可以寫信。”
“好。”
夏莓將那一捧教科書放到一旁,撕下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下——
哥,我在北京等你。
外面天很熱。
樹木郁郁蔥蔥,梧桐樹樹蔭下很涼快,有老人躺在樹蔭下的躺椅,手拿蒲扇,帶起一陣陣的風,也有騎著自行車穿梭而過的白襯衫少年,叮鈴叮鈴,車鈴清脆。
夏莓蹲在監獄門口,頭深深地埋進臂彎。
眼淚成串,掉個沒完。
其實,她不是沒想過,這個結果。
在最初程清焰消失不見的時候,她就已經想過,到后來溫媛媛告訴她,龐屏死了,她幾乎可以確定。
可她就是固執地不肯接受,害怕接受。
那晚,她喝得酩酊大醉,在夏振寧的話中,她接受了另一個說法,那就是程清焰不告而別是不要她了,才會一聲不吭地去北京。
夏莓接受這個說法。
逃避一般,用這個說法去掩蓋內心的猜測。
她寧愿,程清焰是真的不喜歡她了,是真的因為龐屏的事而嫌她臟。
是真的,只是,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所以才不告而別。
至少這樣,他依舊在某個地方,好好地生活。
依舊,逆風而上、前途無量。
她的少年。
明明是這世間最優秀的少年。
明明應該苦盡甘來,意氣風發,一生順遂。
可他為什么要為那種人浪費自己的青春和才華。
可他為什么要為那種人斷送自己的大好未來。
“程清焰……”她哽咽著,眼淚從掌根、指縫淌出來,語無倫次,“我跟你說過的啊,我跟你說過的啊!”
她無能為力地跺腳,氣憤又委屈,“我不要他死刑了,我不要他死刑,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我什么都不要了……”
她精疲力盡地跪坐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都砸在地面,螞蟻都繞著濕痕走。
“你不是跟我約定了,2014年的夏天,要和我一起去北京的嗎?是你答應的,你會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像個瘋子。
警察出來想扶起她,她也沉著身子不肯動,或許是根本沒力氣動。
夏莓蜷縮在角落,哭到最后,她開始道歉:“對不起,哥,對不起,我不該任性那天晚上出來找你,我不該在你面前哭,我不該不守在你身邊……”
“哥,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求你了……哥,原諒我,不要生我的氣,你不要不見我……”
……
那天后來,夏莓不太記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
第二天,她就發了一場高燒。
渾身滾燙,人半夢半醒。
就是在這樣的狀態下,夢境中,時光仿佛倒流,她又回到了12年12月21日的凌晨,程清焰背著她在街頭狂奔,后來遇到龐屏。
那次她昏迷不知道發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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