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證明-《十四年獵詭人(全5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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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孝波聽完師父這番話,沉默了一會后,突然苦笑了一聲說,那又能有什么辦法,事情我已經做下了,而且到了那個時候,我早就沒辦法回頭了。董孝波的港式普通話,在此刻聽上去就沒有先前的親和,而顯得刺耳。師父對他說,你也知道辛然一開始是想要偷那把扇子,但是沒能得逞,偷羊沒偷到還惹了一身羊騷味,本來當年她回了柳州后,我相信她是一直在反省自己,正是因為相信你,才告訴了你這個秘密,誰知道你竟然利用她,了這么好幾年的時間來準備,就等著讓辛然帶著你來找我,然后我們一起查出扇子的下落,沒想到的是,最后想要得到扇子的人,不是那家人,不是辛然,更不是我,而是你這個王八蛋。
董孝波斜眼看著師父說,那你想要我怎么做,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后悔還有用嗎?師父問他,那你覺得你后悔嗎?董孝波看著師父許久,然后低頭嘆了口氣說,后悔。
師父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看到晚輩肯正視自己的問題,于是就沒有先前那么激動了。否則你要他原諒一個欺騙自己女兒感情的人,他是無論如何做不到的。聽到這里的時候,我也覺得這中間似乎隱隱有點隱情。師父對董孝波說,那你現在把你的事情統統說出來,不要再有隱瞞,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董孝波看著自己的膝蓋,他的衣服褲子都被我之前收拾他的時候給弄得很臟,他突然抬頭跟我說,你跟我一根煙吧。于是我點上一支煙,塞到他嘴里,讓他抽了一口又拿開,就這么一口一口地喂他吃。他說,你們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嗎?師父冷笑一聲說,這都不知道,我還用混嗎?董孝波一臉疑惑地問師父說,原來你知道?你是怎么發現的?師父說,不好意思啊,讓你失望了,一開始我還真沒發現,我這人不習慣一開始就把人往壞的地方想,我也是等你那天不辭而別后,才根據經驗大膽猜測出來的。董孝波看得出有些吃驚,他看著師父說,這么說,你知道家父是做什么的了?
師父說,當然,你父親就是那個馬來西亞籍的香港富商,當年買下失竊貝葉經的那個人。
師父接著說,在找你的這段日子里,我們也打聽了不少,那個港商總共有6個兒子3個女兒,大部分都在東南亞一帶做生意,來內地做生意的卻還真沒人聽說,你自己說吧,你是第幾個兒子。董孝波苦笑著說,我的確是他的兒子,但我是個私生子。我雖然跟著他姓董,但是我卻沒能夠分享到他的任何一點資源。
這就有點出乎我和師父的意料了,他既然能有這么大的財力到內地開設工廠,而且這么年輕,想來是家族財力雄厚才是。他接著說,我的母親本是廣西人,早年家父還沒有被大陸公安列入黑名單的時候,也常常在內地活動,這樣才認識了我母親。后來我出生后,母親帶著我去香港找父親,卻被拒之門外。這也不怪誰,誰能夠忍受自己的父親在外面給自己弄了個野種兄弟呢?所以他們幾兄弟一直都很排擠我,說我是他的兒子,沒錯,我是第7個。
董孝波接著說,我母親當時帶著我去找父親的時候,我還是個嬰兒,而且那個年代,內地想要進入香港比現在復雜很多。我們兩個內地的人,去香港報關的時候還只能說是省親。父親雖然對我母親始亂終棄,但是畢竟是自己造下的孽,所以他以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為我爭取到了董這個姓氏,但是說什么都不肯讓我和他一起生活。所以他就打發了一部分錢,讓我母親帶著我回了廣西。后來我稍微長大一些,上中學的時候,之前父親給的錢也得差不多了,于是母親再次去求父親,請他幫助我的學業,就這樣,我被帶到了香港,一生活就生活了二十多年。鄉音全忘了,等我念完書回國以后,母親就去世了,剩下我一個人,在董家根本沒有立足之地。父親見我已經成年而且學業完成了,就認為他對我的義務已經完成了,于是就給了我一小筆資金,希望我能夠自己自食其力。
師父和我都沒有說話,在初見董孝波的時候,我們被他的和藹可親騙得神魂顛倒,卻誰也沒想過,原來他的背后竟然是這樣的故事。
董孝波接著說,當時年輕氣盛,覺得既然你能夠做得如此冷漠,那我就要好好活給你看,沒有了你董家人的經濟資助,我照樣能夠活得很好。于是他就盡量不再跟父親聯系,自己開始在社會上打拼。只是每年春節的時候,他們才和父親團聚一次。董孝波說,后來沒幾年,他聽說父親惹上點麻煩事,于是全家移民海外,在香港回歸之前,馬來西亞和印尼等地為了吸引港人到他們國家購地,曾一度把地價壓得非常低,而他的父親就是那一批趕在香港回歸之前移民馬來的華僑,董孝波說,雖然當時聽說父親有點麻煩事,不過誰也不肯告訴他。等到他們全家離開香港以后,就只留下一棟房子,同意他在哪里居住,剩下的,全然不管他了。
董孝波說,香港這地方,寸土寸金,自己剛剛學成歸來,雖然有知識,但是卻沒有任何社會經驗。于是處處碰壁,開始跟大多數上班族一樣,每天很早起來,很晚回家,早上吃腸粉,中途吃盒飯,晚上就隨便帶點東西回去,一頓吃不完明天還能接著吃。他說,那段日子,自己過得非常辛苦,薪水也并不多,每個月除去了日常的開銷和水電等,幾乎就沒剩下多少,于是他開始迷惘,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過著到底有什么意義,每天不辭辛勞的,難道就為了一邊混日子,一邊給自己混口飯吃嗎?于是他有一天晚上心煩,喝醉了,醉酒后,卻撥打了自己父親的電話。
我問他,你不是說你父親都不管你了嗎?你還打電話給他干嘛?他都這么狠心,你還真賤啊。董孝波苦笑著說,是啊,真賤,不過無論如何,那都是我的父親。生我卻沒養我,我長到成年,其實除了我母親的辛苦外,我還是要感謝他給了我生命,就算我是個人人都看不起的私生子。我沒再說話了。董孝波接著說,那天晚上他給父親打電話,胡言亂語了很多,父親有點不耐煩,但是也明白了他是在抱怨自己的生活不如意。于是父親就跟他說,你說吧,你要多少錢。
董孝波說,這句話深深的刺傷了他,他覺得他并不是為了要錢而跟父親打電話的,他母親去世了,自己又是個被人瞧不起的私生子,自己的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都不愿意跟他有什么過多的交往,在事業上也不如意,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拋棄他,而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就想跟自己的親生父親說說話,哪怕就是一兩句安慰也都能讓他寬心不少,誰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直接想要用錢來打發他。他說他當時很傷心,于是就對父親說,自己不是來要錢的,只是想要父親給他指一條路,要怎么做才能出頭,畢竟不管如何,父親都是在世的自己最親的人。
董孝波又抽了幾口煙之后,突然一副很無奈的笑著說,結果你們猜我父親跟我說什么?他說,假如有一樣東西,你要努力奮斗10年才能得到,這會非常辛苦。但是假若你踩著別人的肩膀,你就能在1年的時間得到的話,你會選擇哪種方式?董孝波說,當時他并沒有回答,結果父親說,如果是他的話,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踩在別人的肩膀上,那是因為,他不能容忍別人踩在他的肩膀上。
董孝波說,父親的話特別現實,但是卻如同醍醐灌頂,一下子就讓他明白了許多。也許父親在道德上并不是一個值得夸贊的人,但是說到賺錢賺名聲,出人頭地,他卻是個人精。董孝波說,于是當天晚上他掛了電話后就決定,自己不要被別人踩在腳下,既然在香港已經舉目無親,那么自己就要豁出去干,不敢說混得比父親好,但起碼要比那幾個瞧不起自己的兄弟強。
他說,他后來就開始在工作上動起了心眼,開始學會了分析領導層的相互關系,覺得哪個更能夠有實權,誰說的話比較有分量等,他就去刻意地接近這些人,為了這個,他甚至賣掉了父親留在香港給他的房子,用賣房得到的一大筆錢,了極少的一部分租了個很差的公寓,卻用那絕大多數的錢,用來打點和領導的關系。
他還說,打點這些關系并不是為了能在這個單位里混到個什么職位,而是為了透過他的領導,去認識更多比領導還要高身份的人。他的錢每一分都在刀刃上,中國人習慣了收受禮物,于是自己也開始覺得這樣辦事效率要高得多。沒幾年的時間,他就在那個單位里風生水起,也認識了不少社會外部的強力資源,在他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他毅然帶走了那個公司里的骨干成員,自己當起了老板,自己干。董孝波說,而在自己當上老板的時候,他還沒有買過車,還住在那個廉價的公寓里。
用現在的流行語來說,董孝波這叫做屌絲的逆襲。雖然我并不贊同他這種過河拆橋的混蛋做法,但是他終究是成功了。董孝波說,人就是這樣,一旦你有了地位,人家就會去注意你光鮮照人的一面,之前做過些什么齷齪事,很快就被人淡忘了。當時的港元,正在逐漸貶值,自己精于觀察,趕在金融風暴前,撤掉了自己在香港的一切投資,開始轉向大陸,因為大陸的人口更多,市場更大,而自己的家鄉也在廣西,作為商人,他還是想要給故土做點貢獻。而在這些年的時間里,他和父親的交集很少,他說也就是每年新年的時候,自己會飛去馬來西亞和父親吃一頓飯,然后就回來。他說,父親越來越老了,身體也變差,所以家里的其他幾個兄弟姐妹每次跟父親團聚的時候,都是在看父親的身體情況,想要了解是否留下了遺囑,自己到底能夠分到多少之類的。董孝波說,雖然大家都沒明說,但是自己是完全看得出來的,雖然是個大家族,卻是一盤散沙,對付我這樣的私生子的時候,一個個很團聚,等到我出人頭地的時候,卻又大氣不出了,成天盼著分遺囑。我不會去分,想來也沒留下我那一份,所以在那個時候,我有一種痛快的感覺,我開始慶幸私生子的身份給了我奮斗的力量,就為了證明給你們看,我一樣活得堂堂正正。
董孝波說,而在那一年的聚餐中,父親看他有出息了,也難得的欣慰。飯后帶著幾個孩子一起聊天,這讓他受寵若驚,而也就是那一次閑聊中,他得知了父親手上有一個寶貝,而這個寶貝就是玄奘手書的貝葉經。
董孝波說,當時他根本不知道這個東西的來歷,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父親是喜歡收藏罷了,誰知道回到內地以后,他才偶然打聽到這貝葉經的來歷,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靠什么生意發家致富的,而到那時候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專門倒賣古董珍寶的投機商人。于是他說這樣一來他就想得通了,難怪每年吃年夜飯的時候,其余的兄弟都會在席桌上贈送給父親一些古董,不管是不是在示好,總之送的禮物越貴重,自己分到的遺產就能夠多一份。
董孝波接著說,本來這些事情對于他來說,關系并不大。直到自己投資的工廠鬧鬼,繼而認識了辛然師姐,覺得師姐很可愛,自己有舉目無親的,想要找個伴。于是就以請教玄學的方式來接近師姐,想要跟師姐做朋友,甚至談戀愛,而董孝波說,在那個時候,他對是師姐是非常真心的。直到后來師姐跟他講了六葉八卦扇的秘密,這一下子就讓他燃起了找到扇子的欲望。
師父問他,既然你說你對辛然是基于真心,那后來為什么要陷害她?董孝波說,一開始辛然給他說這個秘密的時候,自己也就權當一段軼聞聽了,但是自己卻在心里想著,要是能夠找到這把扇子,把它送給自己的父親,也是在其他人面前證明自己的一種方式,他就是太希望證明了,對自己的父親證明,證明我雖然是個私生子,但是我一樣是個有骨氣,頂的起天地的人,我并不比你的其他兒子差,他們能給你什么,我就能給你更好的。于是他開始反復試探性地游說師姐,看是不是有機會一起回去重新找找那把扇子。但是師姐吃過苦頭,立場非常堅定,說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會再打那把扇子的主意了,由于董孝波知道的消息有限,自己也沒辦法脫離師姐單獨去尋找,所以這件事情就暫且作罷了。
而直到后來,有一天自己約了不少朋友一起聚會,也打算正式跟自己的朋友介紹一下我師姐的時候,我師姐卻酒后失言了,自己在酒局上說了扇子的事情。董孝波說,其實當時她并沒有說得很仔細,迷迷糊糊地,大家除了知道有這么一把扇子之外,別的都聽得莫名其妙地。毫無威脅,而自己卻由于多年經商的關系,加之深知內情,覺得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雖然可能會利用我師姐的不設防,但是自己如果隱藏的好的話,師姐壓根就不會發現自己在背后動了手腳,董孝波說,一想到這里,他就覺得很興奮,籌劃了幾天,他向公安機關匿名舉報了辛然師姐,并在師姐邊上吹風說可能是那一晚你自己胡言亂語,讓好事之徒聽了去,把你給舉報了。派出所是不會提供舉報者信息的,于是我就自演了一出陷害辛然受審,然后我拿錢把她取保候審,再告訴她,只有找到扇子,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之類的話。
聽到這里的時候,我心里覺得拔涼拔涼的,師父也皺著眉頭,看起來師父也是大為吃驚。這個看似老實的董孝波,竟然心機城府如此之深。想到這里的時候,我不由得又想揍他一頓了。
董孝波苦笑著說,其實從決定這么做一直到我們打聽到扇子的真實下落,他的內心一直在反復的矛盾和糾結中。但是自己不肯放棄,就越走越遠,原本從啞巴昝師父那兒得知了扇子就在撫仙湖底下的時候,他認為剩下的無非就是自己悄悄找人打撈起來,再抽時間悄悄送去馬來西亞,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卻在我們返回昆明的時候,師父給他那一個沉甸甸的扳指,給觸動了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他開始懊惱,后悔,覺得自己辜負了師姐,也辜負了我師父的囑托,但是事已至此,自己也沒辦法出來承認,而自始至終我們都不曾懷疑過這個師姐帶來的男人,這讓他非常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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