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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四十章-《一念關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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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盈、鄧恢、六道堂諸人、朱殷和百姓們熱火朝天地傳遞著糧袋和牲畜。一位軍士一邊傳著糧袋,一邊眼饞地看著被趕下車的羊:“呀,這羊好肥!打了這么久的仗,可算能喝一口滾燙滾燙的羊湯了。”

    因為看得太專心,他接到手的糧袋一滑,差點掉到地上,多虧有人手快替他接住了。

    軍士順口道:“謝了哥們兒——殿下!”

    幫他撿糧袋的正是李同光,軍士震驚不已,正想行禮,卻被李同光扶住。而后,李同光更是默不作聲地加入了隊伍,和眾人一起接送起糧袋來。

    眾士兵頗感意外,卻放不開手腳。

    鄧恢卻挑了挑眉叫了聲:“殿下!”

    他隔空扔了一個糧袋過來。

    李同光左手抄住。

    但鄧恢又連接扔了三個糧袋過來,李同光右手接住一只后,索性飛腳連踢,穩穩地將四只糧袋都整齊地送到了旁邊的堆糧處。眾兵士看得目瞪口呆,紛紛鼓掌。李同光也極為難得地沖著眾人笑著一抱拳,意氣風發的他,原本臉上的疲憊已然消散了許多。

    眾兵士和百姓都激動地歡呼起來。

    如意遠遠地看著這一片熱鬧的景像,見寧遠舟走過來,便握住了他的手:“謝謝你。”

    寧遠舟笑道:“我只是不喜歡他總是一副少年老成、斯人獨憔悴的樣子。呵,想裝可憐,惹你關心,以為我看不出?”

    如意用手在面前搖了搖:“呵,什么東西,好酸。”

    寧遠舟眨了眨眼:“那我們找個空曠的地方去吹吹風,把酸味散一散。”

    裕州城墻下,寧遠舟和如意攜手漫步著。

    “鄧恢押糧帶來的軍士,一共才兩千。”如意嘆了一口氣,“媚娘也來了,只是不便現身,她剛才悄悄找到我跟我說了,沙中部反叛,沙東部又不愿再增兵,這兩千人里,有不少都是鄧恢飛騎營的舊部和朱衣衛,這還是留在安都的杜長史,跟王相好不容易爭取到的。”

    寧遠舟安慰道:“只要沙東部和沙中部還沒有投向北蠻人,你家鷲兒就不用太擔心。這幫人不過是見風使舵,一旦我們打退了北蠻人,他們就肯定就會當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高呼攝政王千歲千千歲。唉,看來我們梧安兩國的新主君,都急需一場勝利啊。”

    “你們皇帝的大軍到底什么時候能到啊?”

    “兩萬大軍一起行動,怎么都快不了,飛鴿帶來的消息說,他們現在才剛過蔡城,就算再怎么急行軍,最少也還得四五天。”

    如意嘆了口氣,煩惱道:“可北蠻人絕對不會再等四五天才進攻。西風一吹,很快就會下雪了。咦,那是——”

    只見在遠遠的一個角落里,于十三從懷中拿出了沙西王留下的牛頭金飾遞給初月,初月接過金飾,忍不住失聲痛哭,于十三連忙抬手輕撫著她的背,初月撲在他的肩上抱住了他。于十三身體僵了一僵,輕輕抱住了她,任由她的淚水打濕了肩頭。

    如意挑眉道:“他們這是——對了,剛才我怎么聽到有人叫初月殿下?”

    寧遠舟嘆息道:“沙西王父子雙雙戰死,初月這回隨李同光來援時作戰勇猛,沙西部便公推她繼承王位。至于十三和她……”兩人絮絮說著,繼續向前走去。

    日影漸漸西斜,如意抬頭看了眼天色,感慨道:“天快黑了。”

    寧遠舟心念一動,問道:“想不想跟我去看日落?”

    如意不解地:“一路上那么多回日出日落,你還沒看夠?”

    寧遠舟無奈地抱著臂,看著她,長嘆一聲:“是啊。一路上三千多人陪我看夕陽,可真夠有滋味的。”

    如意笑了。

    兩人奔上城墻,貓腰躲避城墻上巡視的士兵,又并肩坐在城墻上。兩人半閉著雙目,夕陽漫照在他們的臉上,無限溫馨美好。

    一陣寒風吹來,如意瑟縮了一下,寧遠舟正想將她擁得更緊些,手卻停住了——他看見城外遠處,一朵煙花騰空而起,直沖向天際。

    寧遠舟面色一變,立即起身,一掌隔空擊出,城門上的大鐘霎時間無錘而響。寧遠舟大聲喊道:“北蠻來襲!戒備!”

    鳴鏑劃破天際。

    裕州城中混亂不已,士兵們有的搬運著刀箭,有的還在拼命喝著羊湯吃著饅頭。

    丁輝奔進行宮:“北蠻人這次怎么改了?才隔了八個時辰不到!”

    李同光:“現在沒空說這些,壕溝誰去看著?”

    于十三應聲:“我!合縣我就熟這個!”

    楊盈應聲:“我去盯著城里各處的水源水池和救火隊,出發前杜大人教過我!”

    初月應聲:“沙西部的弓箭手隨時可用。”

    丁輝:“我和餓鬼道的兄弟會去準備床弩、滾木和火油!。

    如意:“我去會同梧軍的季將軍看好西門和南門。

    寧遠舟卻問:“我去北門盯著,但是,我想知知道,我們是只據城防守,還是先派一支兵去城外迎敵,先探探虛實?”

    李同光意外:“果然是打過仗的人。守城不如戰于城野,裕州城墻雖然高厚,但我們如果只是據城不出,那就失卻了主動。”

    他當即派了先鋒出去,又問道:“貴國國主的援軍,到底什么時候能到?”

    寧遠舟沉聲道:“出發前我們就做過安排,剛才我已經在城墻上發過鳴鏑,前面十里外的的六道堂游騎已經收到了信號,他們會盡快設法和圣上取得聯絡。”

    李同光愕然:“盡快?”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閉目道:“也就是說,這一場戰事,又是我們的孤軍奮戰了?”

    寧遠舟一指行宮內外幫著抬工事、運東西的百姓們:“非也,吾道不孤。”

    果見一老人戰戰巍巍上前,手托一把長刀:“這位貴人,這是草民爺爺當年殺北蠻人的刀,您拿著,就當多個趁手的家伙事。”

    李同光一震,單膝跪下接過長刀,高舉過頭頂:“謝謝老丈,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守好這裕州城。”

    他起身,對寧遠舟:“你說得不錯,吾道不孤也!”

    他高舉長刀:“眾兒郎,隨我打北蠻去!”

    眾人群情激蕩,隨他高呼:“打北蠻去!”

    壯烈的呼喊聲中,安軍先鋒搶先撲向城外的北蠻人,但負傷的北蠻狼主長子新左賢王卻一揮手——一群肩上綁著黃帶的安人竟吶喊著向安軍。

    安國先鋒將領一時懵了,一時竟不知如何應戰。

    關鍵時刻,初月大喊:“不要心軟!他們不是沙中部,只是投降了北蠻人的叛徒!”

    安軍先鋒軍這才如夢初醒,提刀開始廝殺。

    城樓上,李同光等人緊盯著城外的戰況。

    朱殷氣憤:“這幫北蠻人用心實在險惡,竟然用沙中部的人來當先鋒,就是想消耗我們的兵力,看我們自相殘殺!”

    這時北蠻人的右翼便開始了異動,他們推出了數臺如同戰車一般的事物。

    北蠻后陣的黃帶安人點燃了箭車上的引信,戰車上的群蜂箭呼嘯著凌空而來。

    眾人或紛紛伏低,或閃身躲入城墻墻垛后,但那群蜂箭借著火藥之力,來得又快又猛又急,急雨般射上城墻,有的把躲避不及的守城士兵重重釘在墻上,有的把城垛射出巨大的缺口。

    墻垛后的如意不解:“北蠻人什么時候會造群蜂箭,會用火藥了?!”

    李同光突然想起什么:“壞了,歸德城里有就個火藥庫!上次老頭子班師的時候,就沒把東西全帶回安都。”

    好在群蜂箭每射完一波,至少需要三十息的時間換箭。六道堂諸人當即上前,用盾牌護住推絞床弩絞盤的士兵們推動絞盤,床弩帶著短矛一般的巨箭破空而出。巨箭威力極大,直射向北蠻人后陣,有的徑直將數名士兵釘成肉串,有的瞬間就將箭車裂為兩半。

    一時間,黃帶安人人紛紛從箭車邊紛紛逃離。安國先鋒軍將領拎起一名黃帶安人,縱馬奔回裕州城。

    李同光當即親審那沙中部叛徒:“說!這一次北蠻人到底有什么攻擊計劃?”

    黃帶安人的臉笑得有些扭曲:“狼主要臣給殿下帶句話,這次北族上軍,不單有群蜂箭,還有從域外弄來的好多新玩意兒,你們是防不住的。只要早早投降,獻上安都,狼主會留給你們十城自治。”他膝行靠近李同光:“殿下,還有一事——”

    一語未完,他突然張口向李同光咬去。

    李同光身后便是城墻,一時退無可退,電光火石間,如意一劍而至,將那黃帶安人釘在地上。

    如意利落拔劍,挑開那安人的衣物,上面有血淋淋的幾個狗牙印。

    如意:“果然。我之前聽娘娘提過北蠻人的這種法子,用瘋狗先咬俘虜,用他們的妻兒要脅,再故意放回這些俘虜。哪怕傷不到主帥,瘋狗癥只要在城中傳開,就會人心惶惶。”

    李同光眼中帶了狠意,厲聲道:“拿箭來!”

    有人呈上長箭,李同光彎弓,手卻因為右肩有傷而脫力而顫抖。

    寧遠舟溫柔而堅定地接過弓:“先讓我來如何?”

    李同光毫不猶豫地把弓箭交給了寧遠舟,任他連續彎弓發箭。

    每一箭,都只是插入北蠻狼主面前的土地,但每一箭之間的距離都如尺子般量過一般精準。被驚呆了的北蠻人竟然忘了閃避。

    寧遠舟最后一箭已經射到北蠻狼主的馬蹄下,北蠻人一片鴉雀無聲!

    與此同時,李同光深吸一口氣,用左手聚力擲出銀槍,銀槍凌空而行,直直擊中北蠻狼主身后的“北”字幡旗旗桿,將其碎為兩段!

    幡旗轟然倒下,北蠻人大驚走避,北蠻狼主雖然避開,但也狼狽不堪!

    李同光長聲嘯道:“北蠻人聽好了,我乃大安攝政王李同光,今日,此箭斷你王旗,他日,此箭便取你項上人頭!”

    裕州城上城下士兵歡聲雷動,紛紛舉著武器吶喊。

    北蠻狼主面色鐵青,舉著狼頭刀高叫一聲,北蠻大軍如潮水一般涌上。

    這一場大戰結束后,已是黑夜。裕州城墻殘破不堪,到處都是火燒石錘的痕跡。傷兵們或躺在擔架上,或歪靠在城墻上,到處都是痛苦低號之聲。

    李同光白日的豪氣,已被數千人的傷亡數字消磨殆盡。

    他看到了一個兵士為同伴拔去臂上的箭,寧遠舟在一旁幫忙,血濺了他一臉;他更看到金媚娘探了探擔架上傷兵的鼻息,閉目搖了搖頭;還有一位大媽淚流滿面地抱著已經死去兒子,手里端著熱騰騰的一碗羊湯,不住呢喃。

    李同光獨自站在城墻的角落里,望著眼前的一切。終于狠狠一拳擊在城墻壁上。朱殷站得遠遠的,欲上前勸解卻又不敢。

    行宮內,如意正與楊盈一起為諸將療傷。

    如意先看到鄧恢坐在角落里,費力地為自己單手裹著傷。便越過橫七豎八睡了一地的士兵,走到近前,利落地替他包扎好了傷口。

    鄧恢道:“謝了。”

    如意抬頭看了他一眼,“這次見面以來,我從來沒見你笑過。”

    “之前干了半輩子的臟活,不假笑,日子就沒法過。”鄧恢釋然道,“這回總算能盡情盡興地上戰場拼命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就不想笑了。”

    如意又問:“朱衣衛現在怎么樣了?”

    鄧恢道:“你徒弟離開安都之前,就下令徹底取消了白雀制度,這回跟我來的手下們,都是自愿的。”

    如意聽后一笑,起身找到了一個酒葫蘆,仰頭自己喝了一口,然后遞給鄧恢。鄧恢也喝了一口酒,沖她揚了揚葫蘆。兩人眼光交凝片刻后分開,那一夜白馬上的金風玉露,終成彼此默契的沉默。

    鄧恢低聲道:“殿下在找你。”

    如意起身,果見李同光走來。

    李同光定定地看著如意:師父,北蠻至少還有兩萬多人,但裕州城墻已經快頂不住了。明天天一亮,他們肯定會繼續強攻,我該怎么辦?

    如意替他抹去臉上淚痕交織的血泥:“鷲兒,不,殿下,我已經教不了啦。”

    李同光輕聲道:“是你要我來打北蠻人的,說這樣我就會變成一個英雄。”

    如意斷然回答:“現在你已經是個英雄了。”

    李同光嗤笑著看著狼狽的自己:“我這樣,還是個英雄?”

    楊盈的聲音突然響起:“你打退了北蠻人那么多回,當然是個英雄。也就是看到你射倒了王旗,我才心甘情愿地說一句,我不后悔嫁給你。”不知何時走來的她拿起李同光腳下的傷藥瓶:“愣著干什么啊,去干你該干的事啊,就算我現在只是個有名無實的攝政王妃,但我還等著你打贏這場仗,能捎帶著我當皇后呢。”

    言畢,她便快步離開。而李同光深受震動。

    如意笑著看向他:“聽到了?”

    李同光深吸一口氣:“聽到了。”

    如意再度堅定地說道:“鷲兒,在我心中,你真已經成了英雄。”

    李同光的精神瞬間振奮,轉向跟在身邊朱殷:“之前四門閉鎖,是不想散亂軍心,但一旦城破,北蠻人就會燒殺搶掠,不能讓百姓們陪著我們一起死,開南城門,讓他們早點逃吧。點烽火,用飛鴿通知安都,明日我們會與北蠻人殊死一戰。安國存亡,在此一博。若城破,我當殉國,還望大安子民避敵于郊野留存生機,待來日再戰。”

    朱殷一凜:“是。”

    如意看著楊盈的背影:“若真有那一日,師父會陪著你。“

    李同光不可置信地轉頭,在如意那堅利如劍的目光中,他再度感覺到久違的戰栗與快樂,于是他燦爛而幸福地笑了,一如這北國偶現的冬陽。

    之后,李同光去巡視城防務,而鄧恢帶著盧庚朱衣衛,和寧遠舟、于十三及諸六道堂各據長案一端,面前擺著一張陣圖,商議著新的作戰之法。

    寧遠舟:“我們這些習武之人,其實本來就不適合象普通兵士一樣作戰,今天如意擊破攻城車的做法啟發了我。有道是擒賊先擒王,我們應該發揮自己所長,向北蠻人的將領們下手。”

    鄧恢點頭:“沙中部的叛將我都認識,這一塊交給我們朱衣衛。”

    寧遠舟道:“我可以試試去找北蠻狼主。”

    于十三想了想:“新左賢王就交給我吧?”

    丁輝也忙道:“右路那個獨眼的北蠻將軍是我的。”

    如意的話簡潔之極:“你們殺不了的,都可以交給我。”

    鄧恢笑了起來:“喂,多少給我們男人留點面子。”

    寧遠舟:“沒錯,最好一人盯一個,這樣有的放矢,才不會亂。”

    如意無奈:“那我盯左路那個臉上有刀疤的北蠻將軍,這總行了吧?”

    眾人齊齊道:“您說了算。”

    一時間,營帳內的氣氛輕松了許多。

    寧遠舟把自己腰間的袋子解下來,放在案上:“這是我們六道堂造的小玩意,有袖弩、飛鳳彈、彈針,看看哪些你們或許用得上著的。”

    鄧恢來了興趣,把玩著:“早就知道你們餓鬼道擅造機關,嘿,還真是精妙。這個怎么用?”

    盧庚摸出幾個瓶子:“我們朱衣衛的毒藥也不賴,見血封喉,啊,還有解毒藥。”

    于十三認了出來:“萬毒解,嗬,你們這個都能拿出來,可見是下了血本了。老寧之前可被這萬毒解沒內力的事給害死了……”

    鄧恢意外:“是嗎?”他看向寧遠舟“難怪那會兒在宗廟外頭你幾掌就被殿下給撂翻了,我心想不至于啊,怎么也是六道堂主……”

    寧遠舟:“喂喂喂,多少給我留點面子。”

    眾人看著如意,又都笑了。

    如意也笑了:“那面子留給你們,我先出去。”

    她走到廊下,輕輕地撫了楊盈的秀發——后者護理完傷員,正累得倚在廊柱上。

    楊盈回首見是如意,鼻子一酸,拉著她坐下,把頭靠在了如意肩上,“如意姐。”她聲音里已帶了些哭腔,“我以前覺得出使安國就很苦了,可直到上了戰場,才知道真正的人間慘劇是什么樣子。如意姐,你說萬一裕州城破了,我們該怎么辦?退回安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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