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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九章  出山襄助

    蕭世行御書房中激辯非常，為了是否增兵遠(yuǎn)征南楚，一干朝臣爭了個面紅耳赤。蕭世行端坐龍座，眉心緊鎖，不發(fā)一語。朝臣們爭到了最后不可開交，那邊兵部尚書揪住戶部尚書的衣領(lǐng)，兵部侍郎掀起衣袖，虎視眈眈就要助陣，一群朝臣們怒罵的怒罵，撩官服的撩官服，紛紛圍攏過來，即將要打大出手。

    在這不可開交的時候御座旁邊的簾子里忽地傳來一聲脆響，令御書房所有人都怔了怔。只見鮫紗簾后，一抹端坐的倩影正放下手中的茶盞。那一聲打斷所有人爭執(zhí)的脆響正是她不輕不重放下茶盞的聲音。

    她面目瞧不清楚，只能隱隱看見身姿傾城曼妙，那冷冷的不悅從她周身蔓延，令人心中一顫，不敢再輕舉妄動。群臣們面面相覷，想要再繼續(xù)卻已失了先前的氣勢。

    蕭世行看了他們一眼，冷冷道：“都吵完了么？吵完了回去給朕寫個請罪折子，然后再再寫寫今日之議可否可行，都退下吧！”

    朝臣們見皇帝發(fā)怒，不敢再爭辯，連忙退下。蕭世行看著他們走了，這才揉了揉發(fā)脹的額角。一陣清雅的香氣緩緩而來。

    他苦笑：“增兵南楚之議恐怕很難。他們都瞻前顧后的。”

    衛(wèi)云兮看著他面上的倦色，拿過內(nèi)侍奉上的香茶，遞到了他的手邊，一笑：“南北兩地征戰(zhàn)已有了百年，相持不下倒成了慣例了。大臣們這樣猶豫也是有道理的，一是不相信南北能一統(tǒng)，二是也是生怕北漢因?yàn)檎鲬?zhàn)成了南楚那樣的亂局。畢竟皇上剛登基不久。”

    蕭世行看著她沉靜絕美的面容，笑問：“那你可有什么好辦法解除今日的困局？”

    衛(wèi)云兮沉吟一會，慢慢搖頭：“時機(jī)還不對，臣妾不敢妄加評論?！?

    他讓她日日相伴御書房，但是她不會輕易給了他自己的結(jié)論。她比任何時候都知道蕭世行此時身居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可以左右整個天下局勢。一步成百世安定，一步不成枯骨成片，百鬼夜哭。

    蕭世行見她猶豫躊躇，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朕處理點(diǎn)政事再去陪你?！?

    衛(wèi)云兮知他還要靜心細(xì)想，遂安靜地告退。

    衛(wèi)云兮出了御書房，秦公公亦步亦趨地跟上前來扶著她，笑道：“娘娘回宮嗎？”

    衛(wèi)云兮看著春光好，笑道：“就隨便走走吧?！?

    秦公公笑吟吟地道：“聽說御園中開了不少，娘娘可去那邊瞧瞧?！?

    “妖女！”殿旁邊有人忽地?fù)P聲罵道。

    “可不是妖女！這是母雞司晨，天下要大亂！”有人憤憤接口。

    衛(wèi)云兮回頭看去，卻是方才的群臣在御書房門口徘徊不去，見得她出來便破口大罵。

    秦公公一聽，怒道：“哪個嘴巴臟的在娘娘跟前胡亂犬吠？”

    那臣子一聽想要上前再罵，卻看見衛(wèi)云兮冷冷站在眼前，頓時一個個都噤聲。

    衛(wèi)云兮一雙美眸掃過他們閃爍的神情，冷冷地道：“方才皇上說了大人們回去都要寫請罪折子，既然都要寫，方才罵本宮的，順便把這一條都寫上去吧?！?

    方才罵她的朝臣們一聽只覺得烏云罩頂。如今誰都知道皇上把“妖女”衛(wèi)國夫人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他們不知好歹罵了衛(wèi)云兮，還讓她親口發(fā)話逼他們自己把這罵了話寫上請罪折子，要是這折子被皇上看見的話豈不是連頭頂?shù)墓倜倍急２蛔×?？他們想到此處只覺得欲哭無淚。

    她說完轉(zhuǎn)身便走，再也不看朝臣們忽青忽白的臉色。秦公公連忙跟上，扶著衛(wèi)云兮，見走了遠(yuǎn)了，這才勸道：“娘娘不必和他們一般見識。皇上一定會嚴(yán)懲他們的?！?

    衛(wèi)云兮邊走邊秀眉不展道：“本宮不是在煩心這個，皇上不會因?yàn)樗麄兞R了本宮而責(zé)罰他們。本宮煩心的是如今戰(zhàn)局僵持，若不再增兵對北漢不利?！?

    秦公公見她眉心憂慮，勸道：“娘娘何必?fù)?dān)心呢。也許會有轉(zhuǎn)機(jī)?！?

    他說著引了衛(wèi)云兮向著御園走去。御園中兒姹紫嫣紅，各自爭春?？吹昧钊搜矍耙涣痢Ｐl(wèi)云兮看了看也覺得心頭的沉重舒緩了許多。回到了露華宮，有宮人笑著前來稟報：“啟稟娘娘，有貴客要拜見娘娘。”

    衛(wèi)云兮問道；“什么貴客？”

    “許多日不見，娘娘風(fēng)姿如天人了?！币宦曅β晱牡钪袀鱽怼?

    衛(wèi)云兮看去，只見那人一身素白儒士服，面容清雅出塵，正是在云倉城匆匆一別的普陀多。

    看見熟悉的故人，衛(wèi)云兮心有感慨，道：“大師別來無恙？”

    普陀多含笑道：“我無牽無掛，自然是很好，今日進(jìn)宮來拜見圣上之后，想來見一見娘娘?！?

    衛(wèi)云兮想起他說的那第二支簽文，心中黯然：“大師所說的如今都應(yīng)驗(yàn)了?！?

    普陀多看著她眉間不解，嘆道：“不是我說的應(yīng)驗(yàn)了，而是天意如此。再說娘娘心懷天下，襄助皇上，這才是天下之福。”

    衛(wèi)云兮心中蕭索：“我沒有大師想象的那么好，走到這一步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慰藉罷了?！?

    世人都羨慕她再嫁皇帝，風(fēng)光無限，只有她知道她不過是無主孤魂罷了。這世間她早就無處可去，只有蕭世行愿意收她。說來可笑，她連落魄也這般令人艷羨。

    普陀多聽得她言語甚是傷感，笑著開解：“娘娘何必如此傷感，佛說大愛。娘娘何不效仿一二，天長日久，心中的傷懷必定能淡去。再說皇上也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衛(wèi)云兮聽得他說的“可以托付”，忽地想起那一人也曾這樣說道，心口一慟，半晌才苦笑道：“大師說得極是。有人也曾這樣對我說過?！?

    普陀多沒有注意她的神色，贊道：“娘娘如果能這樣想就是天下人之福。娘娘嫁給皇上之后第一天便取了太后的歡心，皇上能順利登基為帝，娘娘功不可沒。更不論這些日子娘娘殫精竭慮地幫助皇上處理政事。實(shí)在是令人欽佩。”

    衛(wèi)云兮聽得他贊自己，打起精神道：“大師謬贊了?！?

    普陀多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不過現(xiàn)在皇上又遇到了難題了，不知娘娘有什么辦法？”

    衛(wèi)云兮搖頭：“許多辦法都想了，但是現(xiàn)在是農(nóng)忙春耕時節(jié)，再增兵恐怕阻力太大?！?

    普陀多想了想，忽地道：“我有一個人選，只要他肯出山襄助皇上，天下可定。”

    衛(wèi)云兮好奇問道：“是誰？”

    普陀多看著她緩緩地道：“殷凌瀾?！?

    殿中突然安靜下來，衛(wèi)云兮定定看著面前含笑的普陀多，半晌冷笑一聲：“大師是為了誰來做說客的嗎？是皇上讓你來的？！”

    她站起身來，素白的臉上已是森冷一片：“若是皇上讓大師來的，你去告訴他，不可能！”

    普陀多雙看透世事的明澈眼睛靜靜地看著衛(wèi)云兮，微微一笑：“娘娘覺得皇上會多此一舉叫我來規(guī)勸娘娘請殷凌瀾出山嗎？”

    這一句話像是一盆冰水，把衛(wèi)云兮心中奔騰的怒火統(tǒng)統(tǒng)澆熄。她怔怔看著普陀多，想了半天，這才緩緩坐下。

    普陀多見她冷靜下來，這才笑道：“別說皇上還沒有想到殷凌瀾，就算是皇上想到了也不會去請的?！?

    衛(wèi)云兮依然沉默。

    普陀多繼續(xù)說道：“那是皇上喜歡著娘娘，所以他不會犯了這個忌諱去請殷凌凌讓娘娘鬧心。但是這天下間能請得動殷凌瀾的人，只有娘娘了。殷凌瀾此人我行我素，在南楚時妄殺無辜，手段狠絕，但是他的確有辦法去打破這個僵局。他也有辦法襄助皇上，只要他愿意?！?

    只要他愿意。這五個字簡直一針見血。

    只要他愿意，革除弊病，誅殺貪腐，甚至在這亂世中做一位叱詫風(fēng)云的梟雄亦是可能。可是他若不愿意，天下間所有的奇珍異寶，皇位拱手相讓，求他，他都不會看你一眼。

    他，就是這樣的人。決定了就永不后悔的人。

    衛(wèi)云兮凄然一笑，是啊，他就是這樣的人。自己不早就知道了么？

    普陀多還要再上前勸，衛(wèi)云兮忽地猛的站起身來，冷冷地道：“大師走吧。本宮累了！”

    普陀多輕嘆一聲：“天下蒼生和娘娘的個人恩怨，娘娘權(quán)衡一下輕重吧?！?

    衛(wèi)云兮身子已簌簌發(fā)抖，她指著門口，吐出一個字：“滾！”

    秦七聽到聲音連忙進(jìn)來悄悄地拉了拉普陀多，示意他不可再冒犯衛(wèi)云兮。普陀多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走出了露華宮。

    衛(wèi)云兮看著他離開，面上緩緩滑落兩行清淚。

    ……

    晚膳時，御駕到了露華宮中時，蕭世行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怔了怔，只見露華宮中一絲燈火俱無，黑乎乎的伸手不見五指。連往常值在殿門邊的內(nèi)侍都無一個。

    他心頭一跳，幾步踏入殿中，惱火道：“來人！都到了哪去了？”

    陳福不知從哪里走出來，跪下道：“拜見皇上?！?

    蕭世行看著死氣沉沉的寬敞大殿，怒道：“怎么天黑了還不掌燈？人呢？”他說著推開陳福，帶了焦急喚道：“云兮……”

    “皇上別喊了，娘娘正在睡覺。”陳福攔住蕭世行去路，說道。

    蕭世行劍眉一擰：“這么早就睡了？”

    這時宮女已款款而來點(diǎn)燃殿中的燭火，光亮驅(qū)散了黑暗，露華宮中又恢復(fù)了往日的寬敞明亮。蕭世行神色緩和，踏入內(nèi)殿中。只見床榻上帷帳四垂，隱約看見衛(wèi)云躺在床上側(cè)著身在沉沉睡著。

    蕭世行撩開帳子上前，輕撫她的發(fā)，低聲問道：“云兮，你怎么這么早去歇息？”

    衛(wèi)云兮一動不動，看樣子已是熟睡。蕭世行又喚了幾聲，這才覺得有些不對，他一伸手摸到了她的臉頰，只覺得觸手處一片濕潤。他一皺眉，把她扶了起來。

    這才發(fā)現(xiàn)衛(wèi)云兮并未睡去，只是睜著眼在默默流淚。

    她看了蕭世行一眼，推開他的手道：“臣妾累了，想睡一會?；噬匣厝グ?。”她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說著又閉著眼睛躺在了床上。

    蕭世行看著她傷心欲絕的神色，回頭看著跟隨而來的陳福，沉聲問道：“你家娘娘到底怎么了？怎么白日好好的，到了晚上就成了這樣？”

    陳福連忙跪下正要辯解。床上傳來衛(wèi)云兮的聲音：“皇上別問了，臣妾歇一會就好。”

    蕭世行只覺得她大異往常，若不是有什么事觸動了她，她怎么會這樣難過。

    他心中沉，回頭又問：“你家娘娘晚膳吃了么？”

    跟隨過來的秦公公最多話，連忙道：“回皇上的話，娘娘不但晚膳沒吃，連午膳都沒有用呢?；噬虾煤脛駝衲锬?，這不吃飯可是自個身子遭罪……”

    他話還未說完，蕭世行已臉色鐵青，一巴掌拍上(sh)床沿，怒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午膳沒吃，晚膳都沒有吃，就讓她這般哭泣？她難道還有第二雙眼睛可以換嗎？”

    皇帝龍顏大怒，一干宮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下謝罪。蕭世行看著依然一動不動的衛(wèi)云兮，最后只得擺了擺手命他們退下。

    內(nèi)殿中寂靜。衛(wèi)云兮以為他們都走了，正要起身，卻對上蕭世行的晶亮的眼。她嚇了一跳：“皇上怎么還在？”

    蕭世行一笑，舒了一口氣：“沒做什么，陪陪你。”

    她想要讓他離開，但是想起普陀多說的話，心中又越發(fā)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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