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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明明殺不了我……”我喃喃道：“我不理解……”

    “你當然不會理解。”安吉拉收回武器，拍拍肩頭說道：“現(xiàn)在也不必理解。”

    “嘶……”我微微皺起眉頭，一時竟無語凝噎。至此，我才終于意識到應當觀察四周——但我當即便得到了答案，我們正身處于工具異想體“3月27日的避難所”之中。顧名思義，這是一個以保護其中安置者安全為目的人造空間。據(jù)說初時是P公司的項目，由非常堅硬的材料建造的絕光隔離避難所，其中存儲著難以想象的龐大物資，足以支持半座P巢空耗整整一個月；而鑒于其世界之翼提供的強勁技術支持，這座沉默的空間可以真正意義上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其內部的空間相當寬闊，幾乎已經(jīng)達到本部一區(qū)的大小，數(shù)根承重柱整齊的碼列四處，支撐著其厚重的外殼；曾經(jīng)這里安置有些許物資，不過已經(jīng)在近期的撤離行動中被清搬一空；此時此刻，這里只剩下若干應急燈散發(fā)的點點光亮，填充著那難言的空虛……

    當然，它能被安置在此，便也證明了這所避難所早已不是商賈巨富們因惜命而消費的奢侈產品——不過此刻這些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至少眼下，這是一間“安全”又封閉的區(qū)域，而我現(xiàn)在正在其中，不得不面對同處一室的安吉拉，我的親妹妹。

    T-09-82——這便是它的正式編號。

    “安吉拉·倫納德。”就在此時，空蕩蕩的空間中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機械音——那正是安吉拉，Ayin計劃之中的終極背叛者。身為頂級人工智能、前主管秘書、在整座設施中手眼通天的她，自然在第一時間便搜查到了我們的位置。不過縱然如此，這座避難所之堅固完備，即使是她也無法傷其分毫，只得通過其中內置的喇叭向我們喊話——那里素來都是主管向其中員工發(fā)號施令的窗口，但在早已天翻地覆的此刻，那里傳來的便再也不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自然也不會再得到尊重與重視，平日中再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話語，此刻也只如孩提般綿軟可愛：

    “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這是對你的最后通……”

    “嘭！！”話音未落，安吉拉甩手一刀，瞬間將傳聲的音響擊碎。

    “啰嗦。”她極不耐煩的說著，同時向身后啐了一口。

    “這是我們的家事。”安吉拉不覺得又將面容轉到了我面前，帶著一種溫柔又詭異的語氣向我說道：“就不要讓外人來勞煩了，即使是把我改造成一樣的面容、一樣聲音的AI。”

    “……安吉拉……”我不禁皺起眉頭：“你……”

    “我的一切都不重要。”安吉拉搖搖頭：“現(xiàn)在是戰(zhàn)斗時間。”

    “什……”

    “嘭！！”話音即落，那柄閃著寒光的大刀突然再次向我瞬穿而來！險些穿透我的脖頸，掐斷我的氣管！而她那云淡風輕的語氣一時竟連我都有所蒙騙，接下來的刀劍相拼中她更絲毫不落下風——精準的閃避、格擋、下刀、撤步、追擊，仿佛在戲耍一座呆板的木偶般。我僅能靠夸張的速度與力量稍作彌補，才不至于在戰(zhàn)局中被完全壓制。在初始你來我往的刀劍相拼中，勉勉強強打了個平手。

    不過，這樣的狀況并不會持續(xù)太久，伴隨著對安吉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迅速積累，我很快便憑借肉體優(yōu)勢站穩(wěn)了腳跟，開始施展那一幕幕深藏在記憶中的劍法，開始與安吉拉爭奪戰(zhàn)場的主動權——“嗡！”一次次瞬息萬變的見招拆招終于觸及了安吉拉人腦的極限，一次試探性的佯攻之后，她出現(xiàn)了致命失誤！但在自己的戰(zhàn)士本能驅使手中羽刃穿透那身披銀甲的身軀的即刻，腦中塵封的記憶與殘存的溫情又竭力的消解雙臂的勁力——在這千載難逢的“復仇”之時，我猶豫了。

    但安吉拉并沒有領情——“嘭！！”大感事態(tài)不妙的她猛踹一腳，并即刻撤步拉開距離，比遭遇了獅子的羚羊更為緊張。

    “你為什么不動手？”她突然以一種極為不解的語氣向我質問道。

    “我不該就這樣殺掉你。”我認真的說道：“你在構筑部替我解了圍，你或許也有自己……”

    “嘖……”

    “你總是這樣！”安吉拉聽罷，臉上的神色突然變得更加陰森可怕：“你難道認為我救你，是因為念及我們的血親之情嗎？！”

    “當然不會……”我搖著頭說道：“但或許本不必這樣針鋒相對，我們可能……”

    “我們永遠無法站在一起。”安吉拉似乎已經(jīng)猜到我想說什么：“我永遠都在跟隨你的腳步——不論是父親的愛，還是巢中的錦衣玉食、書香墨舞，哪怕是接受‘容器’，成為萬眾矚目的現(xiàn)在——我知道自己永遠也無法趕上你的光輝，正是這份恨意讓我支持到現(xiàn)在。”

    “自從幼時分別以來，我便對你的境遇再也無從所知……”我長嘆一聲：“我們的命運從出生時就刻滿了悲劇的印記，被你憤恨，或許就是我所虧欠的罪孽。”

    “但是我們……”我突然一轉話鋒：“我們興許并不一定要成為敵人，至少在現(xiàn)在，我們可以一起擊敗Binah，一起逃出去。”我懇切的說道：“你本不必和我在此姊妹相殘。”

    “已經(jīng)太晚了……”安吉拉聲音很輕，態(tài)度卻異常堅決：“我已經(jīng)背負了太多的罪孽，經(jīng)受了太多的拋棄、欺騙、暴力、屈冤、背叛、相殘、心口不一、爾虞我詐……根本沒有所謂‘回頭’的意義，只能將這條荊棘叢生的罪孽之路延伸下去——直到我咽氣的那一刻。”

    “你……你什么意思？”我聽罷，頓時冷汗?jié)M身。

    “噗——！”即刻之間，安吉拉展開背后的兩支刃翼，六束血紅色的尾煙自翼骨之間方向各異的噴口噴射而出，瞬間便將安吉拉的身體送上半空——‘嗚——！’轉向噴口，上下進氣，迅猛噴推，轉眼便消失在“避難所”那偌大的空間中，只留下空氣的轟鳴與不時閃現(xiàn)的赤色掠影。

    這當然不是膽怯的信號，而是危險的前兆。

    “在哪兒？在那兒……”我即刻展開雙翼，全神貫注的追蹤著那顆急速奔騰的赤色彗星的耀眼軌跡——即使其已經(jīng)如同鶴立雞群般張揚，但那時刻穿梭四處、超越音障的恐怖速度依舊無時不刻的挑戰(zhàn)著我作為人類感知的極限。情況依舊嚴峻危險……

    “呼——嗚——唰！”她仿佛幽靈般閃爍在大廳之中，以完全不可理喻的方式抵御著閃電轉向與瞬間加速造成的恐怖沖量，加速、俯沖、跳躍、急轉直下、再減速、爬升、急速轉向，再次噴射加速，令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仿佛雜技一般。

    “她在迷惑我！”我警覺的判斷到，不得不更加細致的分辨著每次的聲音的異響——這也不可避免的分散了我繼續(xù)追蹤她實時方位的精力，陷入了攸關生死的權衡之中——“該死的！這種時候尤其不能掉鏈子！”我咬緊牙關，急切求安的心緒鞭笞著我那飽受折磨的精神開始四處發(fā)散，竭盡全力發(fā)掘著身體之中一切的可能性。而高速穿梭的安吉拉……安吉拉……安吉拉……

    “在這里！！！”

    “嘭！噗！！！”

    手起刀落，電光火石間，我的黑羽巨刃精準的砍中了安吉拉突劈而來的大刀！而她也即刻因為突然的震動驟然失速，險些撞到墻緣的柱臂上——但這并非結束，其后危險的灼熱的尾煙以同樣致命的攻擊向我劈頭蓋臉的噴涌而來。我們都遭到了不小的威阻，不得不再次拉開架勢，調整自己因突襲而失衡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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