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他跪得很難受。

    從小到大，他挨罰的次數(shù)有限，罰跪更是很少能跪這么久，偏還渾身透濕，跪得骨頭皮肉都難受極了。

    可他之前沒有挪動一下，他很清楚，此時此刻，他就得這么跪。

    「您問吧，」李邵道，「兒臣心里亂糟糟的，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

    御書房里，便是父子之間的問答。

    「那宅子的底細(xì)？兒臣不清楚，跟著劉迅去的，兒臣那時候沒有想那么多？」

    「昨晚上就是喝多了，他們來搜查，兒臣一點(diǎn)不知道，等醒來時人已經(jīng)在順天府了。」

    「是，兒臣離開順天府后就去見了二伯父。那時候?qū)m門還沒有開，兒臣心里慌亂，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本想讓二伯父替兒臣向您求情，二伯父訓(xùn)了兒臣一頓，他說錯了就是錯了，讓兒臣來給您認(rèn)錯。」

    「為什么去永濟(jì)宮？」李邵吞了口唾沫，道，「兒臣就是想知道，犯了大錯的皇子會是什么樣的。」

    聞言，圣上眉頭一跳。

    這個答案，確實(shí)出乎了他的意料。

    「那你在永濟(jì)宮里看出什么心得來了？」沒有直接質(zhì)疑，圣上順著李邵給出的答案，又追問了一句。

    李邵深吸了一口氣：「不好，被關(guān)在永濟(jì)宮，很不好，那里，很荒涼。

    同樣是皇家宮室，永濟(jì)宮沒有人氣，那股子沉悶……兒臣雖沒有去過冷宮，但想來冷宮里也不過如此。

    兒臣進(jìn)去之后，在前廣場上站了很久，大雨傾盆，一片寂寥，連只鳥都沒有。

    兒臣喜歡熱鬧些的，那兒實(shí)在太靜了，靜到讓人害怕。」

    圣上聽完，又問：「見到李浚了嗎？」

    「見到了，」李邵選擇了說真話，「他是個瘋子，他沒有大喊大叫，但他是個瘋子，在那種地方待久了，瘋了也不奇怪。」

    「他跟你說了什么？」

    「都是些狂妄之言，」李邵道，「他說皇祖父，說您，說您的其他兄弟，說了一堆有的沒的。」

    圣上哼笑了聲，對李浚的脾氣并無多少意外：「那你還聽他說這么久？」

    「聽得確實(shí)很久，」李邵道，「兒臣之所以會聽，就是想知道被幽禁久了之后會變成什么樣。」

    這些，確實(shí)是實(shí)話。

    他聽了李浚的話，卻不會聽信那些。

    他對李浚描繪的害怕又激動的狀況產(chǎn)生了好奇，當(dāng)然也就僅此而已。

    畢竟，李浚跟他差著輩呢。

    李浚那一套，是用來對付皇祖父的。

    而他的父皇，李邵想，肯定是他自己更了解。

    「你覺得，朕會把你關(guān)起來？」圣上問。

    李邵想了想，道：「我犯了錯，總得受罰，罰得輕了不能服眾，罰去幽禁，也是一種處置辦法。」

    「你倒是想明白了，」圣上起身，從大案后頭走出來，一直走到李邵身邊，居高臨下看著他，「事發(fā)之前，你怎么就沒想過這些？」

    李邵的腦袋又垂了下去。

    他沒有去看圣上的眼睛，悶聲道：「吃一塹、長一智吧。」

    圣上定定看著他，伸手落在了他露出來的那一截脖頸上。

    有雨水，還涼得很，一直涼到了他的心里。

    「這么多年，朕努力做一個好父親，」圣上開了口，一字一字，聲音沙啞，「朕念著你母后，也就格外念著你。

    朕看著你一天天長大，朕也知道成長路上總要跌幾次狠的，但朕沒有想到，你會弄成現(xiàn)在這樣。

    前幾次，你做錯事情后，長進(jìn)得太少了。

    怪朕，朕待你太寬容，以至于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去了永濟(jì)宮，朕盼著你在那兒看到的東西是真的都想明白了。

    等下就回你自己宮里去，老老實(shí)實(shí)的，單卿他們來問話，你知道什么就答什么，去吧。」

    說完這些，圣上挪開了手。

    李邵抬起頭來，看了圣上一會兒，沒有再問多余的話，就這么依言告退了。

    曹公公一直豎著耳朵聽里間動靜，卻很難聽到什么。

    等見到李邵出來，曹公公越發(fā)摸不著頭腦。

    這就完事了？

    圣上沒有發(fā)火，沒有罵人，這不對勁啊！

    似乎都是心平氣和著，但曹公公想，這種平靜才更要命。

    曹公公先送李邵離開。

    走出去一些，李邵道：「我回去了，要有些時日不能給父皇來請安了，曹公公幫我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父皇。」

    曹公公自是應(yīng)下。

    送走了人，回到御前，就見圣上還站在原地。

    臉上沒有多少神情，但那股子悲傷與失望，還是一點(diǎn)點(diǎn)滲出來。

    「把他宮里人手都再換一批，」圣上看也沒看曹公公，「人數(shù)不用多，沉穩(wěn)些就好……」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