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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狐騙-《月海云生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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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面前的書生微微斂起眉頭、頗有疑惑之色,白狐幻化而成的青年久久不再開口,只是垂下眼,緩緩地再度捏緊了拳頭。

    一聲帶著些許不解的輕喚,一句“白璧”,似是自亙古傳來,劃破記憶的迷霧,讓許久許久之前那淺笑的面容,又漸漸浮現(xiàn)在他的面前……

    “白璧,勾手蓋印,大哥不會黃牛。等你回來。”

    六

    百年前,初春。

    在那時,還沒有一個名叫“何子晏”的書生,只有一個喜歡蹲在書坊里偷偷看書的少年。

    少年的名字很簡單,姓楊,單名一個“蘇”字。當(dāng)鎮(zhèn)里別家的娃娃都還在滿大街跑著吼著玩“騎大馬”的時候,楊蘇卻不得不將兩手浸泡在初春冰寒的河水當(dāng)中,清洗著油膩的碗碟。

    身邊的小伙伴叫“板凳”,一邊洗一邊凍得打哆嗦,一張嘴就是罵罵咧咧:從可惡的掌柜罵到刻薄的老板娘,從老拿他們當(dāng)馬騎的少東家罵到腸肥腦滿的食客,再罵到狠心的爹娘竟然五十個銅板就把自己家的孩子賣給了無良的飯鋪老板。

    楊蘇聽了只是笑。他不過只是個年方十三的少年,本該仍是想跳就跳想跑就跑沒心沒肺哈哈大笑的年紀(jì),可是他的唇角微揚,笑容卻是苦澀。

    沁著初春涼意的河水,望上去甚是清澈。陽光一照,就連那些惱人的菜油,也呈現(xiàn)出五彩斑斕的光亮色澤,一漾一漾地浮在水面上。

    身后的小路上,幾個孩童三三兩兩地結(jié)伴經(jīng)過,大聲地抱怨著“夫子管得嚴(yán)”,抱怨著“什么文章讀也讀不懂”,抱怨著再也不要去學(xué)堂了——背對著他們洗碗的楊蘇,方才聽著板凳罵天罵地都還能苦笑出來的楊蘇,卻在此時僵硬了笑容。

    然而,不過片刻的工夫,楊蘇終是斂去了笑容,垂下頭去,大力地搓揉著瓷碗的邊緣。伴著“嘩嘩”的水聲,身后那些孩童們的談笑之聲也漸漸遠(yuǎn)去,最終消失在鎮(zhèn)中土路上。

    收拾好碗筷,提起裝滿飯碗的厚重籮筐,楊蘇深一腳淺一腳地踏上了被春雨潤得泥濘的小路。身后的板凳“噯噯”了兩聲,急急吼了一句:“等等我!”

    楊蘇扭頭一看,板凳手里還有一半的活兒沒干完。本想幫著拾掇的他,忽又望了望那邊并不算太遠(yuǎn)的學(xué)堂。思忖了片刻,他輕聲詢問:“抱歉,我在那邊等你,好么?”

    板凳一句“還在發(fā)你的讀書夢啊”,讓楊蘇尷尬地笑了笑。然而,面對板凳甩了甩手做出“知道了”的動作,楊蘇還是提著籮筐,吃力地走到學(xué)堂邊上,偷偷蹲在了窗臺之下。

    夫子一句一句地念,屋里的孩子跟著搖頭晃腦。楊蘇將籮筐敦在一邊,縮起身子蜷在窗下,也不敢出聲,只是無聲地動了動嘴皮子,對對口型也好。

    就在他聚精會神地背著夫子所說的句子之時,忽聽身邊“哐當(dāng)”一聲響。他下意識地低頭一望——一個約莫八九歲大的娃娃,正拿著他筐里的飯碗,往地上砸著玩。

    楊蘇嚇了一跳,剛伸了手想制止,可這娃娃的動作極快,不但又砸了一個,還蹲下來撿著碎片玩。不料他細(xì)皮嫩肉的,手上立馬就給破瓷片劃了一道口子。

    娃娃瞪大了眼睛望著自己的手指,呆呆地看著血珠子滾了出來,呆了好半天才意識到痛似的,突然撇了撇嘴,“哇——”地哭了出來。

    這下子,楊蘇來不及害怕打碎了碗會有怎樣的懲罰,只是趕緊將小鬼拉進(jìn)懷里安撫。一邊輕輕拍了他的背哄了句“不哭了不哭了”,一邊從衣角上撕下一小條布料,將小家伙流血的指頭給包扎好。

    一番動靜引得學(xué)堂內(nèi)鬧哄哄起來,孩童們探頭探腦地從窗口望來,夫子也奔了出來看情況。無處可藏又無可辯解的楊蘇,只有直起身垂下了腦袋。

    可令他料想不到的是,夫子非但沒有責(zé)難他,反而沖他微一頷首。面對夫子這般默許的動作,楊蘇欣喜若狂,忙躬身道謝。夫子捻了捻胡子,“嗯”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屋,招呼起一屋的娃娃繼續(xù)讀書。

    眼見夫子進(jìn)屋的背影,楊蘇望了半晌。直到人都邁進(jìn)屋中關(guān)上了門,他還是站在那里呆呆地望,不自覺間,就將嘴角咧到了耳后根。良久,好容易才回過神來的他,忙扭頭去看那娃娃的狀況,可奇怪的是,哪里還望得見他的影子?

    楊蘇四下找了半天,卻怎么也尋不著那娃娃的身影,只留下那一地碎瓷片。眼見摔壞了四個碗,楊蘇蹙緊了眉頭。然而,比起對于將要受到懲罰的畏懼,眼下他心中更急,急的卻是剛剛那不過一面之緣的娃娃——看那娃兒粉妝玉砌的,怎么都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可若是大戶人家的娃娃,又怎么會獨自一人來這里?莫不是走丟了的吧?

    這么一想,心中就愈急。楊蘇又繞著學(xué)堂找了一圈,可別說人影了,連個足印也沒瞧見。眼見這濕潤的土路上只有半大的腳印,卻瞧不著小娃娃的足跡,楊蘇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莫不是……給老拐子拐走了?!

    就在楊蘇心中忐忑之時,河岸邊的板凳也拾掇好了碗碟一邊吆喝著:“走嘍!”楊蘇應(yīng)了一聲,可腳步卻未動,仍是站在那里四處張望,想要找出那娃娃。直到板凳不耐煩地前來拖人,見著破碗咂舌道:“完了!你非得被打死不可!”

    楊蘇無奈苦笑,只有彎身撿起碎片,包好。然后,他再度背起籮筐,與板凳一起,踏上這算不上平坦的土路。

    初春的暖陽映著清澈的河水,在如洗碧空之下,仿若一副極清淡又細(xì)致的畫作。然而,比起這一片清朗和煦,楊蘇心中卻是愁云慘霧:既為將要面對的老板娘的冷臉,又為那不知所蹤的娃娃。莫要被拐賣了才好——他只能如此在心中祈愿。

    七

    月明星稀。深藍(lán)的天幕之上,月已中天。初春的晚風(fēng),還未退去“九九”的寒意,吹拂在身上力道雖是輕柔,但寒氣卻是足以逼入骨子里。楊蘇暫且停下剝毛豆的動作,用手搓了搓凍得起了雞皮疙瘩的雙臂。然而,這個動作并未能給他帶來多少溫暖,只惹得他揚了唇角,夠了出一抹苦笑來。

    不出所料,打破了碗自然沒有什么好果子吃。好在老板娘今兒個心情還算不錯,只餓了他一頓抽了他兩巴掌,再加上只要他能連夜撥好這整筐的毛豆,也就算是過了關(guān)。楊蘇苦笑著搖了搖頭,又低下頭去,蹲在墻角邊上繼續(xù)忙起來。冷不丁一陣涼風(fēng),讓他“阿嚏”了一聲。

    “你冷么?”

    驟然自身后傳來的聲音,讓楊蘇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面上。夜涼如水,青石的磚地被浸得冰涼,又硬又冷。這一跌,差點沒讓楊蘇的屁股給摔成了兩半。可他還顧不上疼,趕緊扭頭去望,正是今早的那個娃娃。

    眼見小鬼沒被拐了,楊蘇大喜,伸手就去揉小家伙的腦袋。而那娃娃也不認(rèn)生,不但由著楊蘇揉著他的腦袋,還往這邊蹭了蹭,眼睛笑瞇瞇的,瞇成了一條縫兒。

    可是摸著摸著,楊蘇又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勁兒。他愣了愣,輕輕撥開掌下覺得異樣的柔軟發(fā)絲——只見在頭發(fā)里,隱隱約約地藏著兩只毛絨絨的白耳朵。

    楊蘇腿腳一軟,再度跌坐在地上。他只能瞪大了眼,怔怔地望著那孩童,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小娃娃皮膚白皙,圓圓的臉蛋,笑瞇瞇的,就好似手藝人捏制的胖乎乎的白面娃娃。可是,在那被揉亂的頭發(fā)之中,露出的兩只滿是白毛的尖耳,怎么看都不像是尋常的小孩子。

    小家伙原本瞇著眼睛笑,但當(dāng)他見到楊蘇跌坐在地上不說話,于是便斂了笑容,睜開大眼,伸出小指頭在臉頰上刮了刮,以軟軟的童音道:“羞,羞!好笨!摔了兩次了!”

    楊蘇更說不出話了,因為那娃兒瞪圓了的眼睛,分明是翠綠翠綠的顏色。

    小娃兒看楊蘇好半晌呆呆地不吱聲,于是邁著小短腿走過來,沖他伸出了圓滾滾的小手:“喏,我拉你。”

    本是該害怕的,楊蘇聽過大人們說那些山精水怪的故事,自然明白這毛耳朵綠眼睛的小娃娃,非妖即怪。然而,那點驚訝,那點畏懼,在面對那笑瞇瞇的圓臉蛋之時,在面對那伸向自己的藕節(jié)般的小手指之時,卻比不上心頭的一陣暖。

    楊蘇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鬼迷了心竅。那一剎那,他只是不想辜負(fù)一個可愛小娃娃的關(guān)心,他只是不想那笑瞇瞇的圓臉蛋上,透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未曾多想,只是自然而然地伸手回應(yīng),握上那白皙的小手。

    雖然娃娃說的是“我拉你”,可是,無論從體形還是力道,他都只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用力拽了兩把,沒能拽起楊蘇,小家伙撇了撇嘴,一臉的不滿。然而,未等楊蘇想到對策,娃娃忽然轉(zhuǎn)了轉(zhuǎn)綠色的眼珠子,干脆蹬腿一蹦,直接撲到楊蘇的身上。

    楊蘇哪里想到他有此一招,根本沒個準(zhǔn)備,突然遭這“泰山壓頂”之苦,撞得他“咝”地悶悶抽了一口冷氣。小家伙卻不管不顧,還用力往他懷里拱了拱。

    就在楊蘇不禁苦笑、打算將小鬼拉起來的時候,突然手邊蹭過一個又絨又軟的東西。緊接著,一條白色的大尾巴掃過他的臉頰,蓋到他的身上。

    “這樣就不冷了。”小鬼把頭從他懷里抬起來,笑瞇瞇地望著他。

    心頭一熱,楊蘇只覺得從心口里涌出一股暖流來,連眼眶都暖了。再也顧不得什么懼什么怕,他伸手地拍了拍胸前小家伙的腦袋,揚起唇角,輕輕地笑道:“謝謝。”

    小家伙也不答他,只是迷迷糊糊地“嗯”了兩聲,再然后,不過片刻的工夫,他竟然就這么輕輕地打起呼嚕來。

    楊蘇不禁好笑,忍不住輕輕撓了撓小家伙的耳朵。似乎是覺得癢癢,毛絨絨的白耳朵微微動了動,大尾巴翹了起來,好似趕蒼蠅似地在空中晃了晃,然后又乖乖地垂下,蓋在了他的手臂上。柔軟的白毛掃過楊蘇的臉,讓他更覺好笑。

    明月當(dāng)空,在青石板上鋪下一層銀霜。就著皎潔的月光,楊蘇低頭望向懷里的小鬼:圓滾滾的小臉蛋上掛了大大的微笑,耳朵上細(xì)細(xì)的絨毛隨著夜風(fēng)有著輕微的擺動。小手緊緊地扣著他的衣領(lǐng),將半邊臉頰側(cè)埋進(jìn)他的衣襟上的小家伙,嘴邊還掛著一條水印子,直接淌到了他的衣服上。

    楊蘇哭笑不得。怕吵著了小鬼頭,他也不去擦,就這么任著小家伙口水哈啦地繼續(xù)睡。待到小家伙似是睡得很沉了,他才輕手輕腳地將他抱在懷里,換了一個姿勢,讓他躺在膝蓋上睡好,自己則輕手輕腳地繼續(xù)剝起了豆子。

    然而,即使楊蘇已經(jīng)小心翼翼地放輕了手腳,可這個小小的震動,小家伙還是察覺到了。迷迷糊糊地直起身子,小家伙抬手擦了擦惺忪的睡眼,以軟軟的童音問道:“天亮了?”

    “還沒。”楊蘇充滿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吵醒你了。”

    小家伙用力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好容易回過神來,當(dāng)他看見楊蘇正在剝豆子的時候,也伸出小手去抓豆角。

    “別!”楊蘇伸手制止他。

    娃娃的手白白凈凈的,別被這些粗活弄糙了。

    小家伙撇了撇嘴,似乎是有點賭氣。楊蘇知道,若不給他找點事情做,他八成還是要吵著剝豆子的。于是,他信口道:“幫我個忙,好么?”

    “什么?”翠綠的眼在月光下水亮水亮的。

    “呃……”楊蘇微一思忖,“幫我數(shù)數(shù),我剝了多少顆豆子,可好?”

    “好!”小家伙用力點了點頭。一屁股坐在楊蘇的腳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手上的動作。

    見他認(rèn)真勁兒,楊蘇不禁好笑。淺淺地?fù)P起了唇角,他輕聲問道:“娃娃,你是……什么?”

    “二十一、二十二……什么是什么?……二十三、二十四……”小家伙連頭也不抬。

    “呃……”總不好直接問“你是什么妖怪”吧。楊蘇支支吾吾地想了片刻,換了一個問法:“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狐貍……三十二、三十三……”

    楊蘇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可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就算是狐妖,也該是有名有姓的,哪里有名字就叫“小狐貍”的?

    “娃娃,沒有人給你起名字么?”

    小家伙歪了腦袋,以那雙翡翠一般的眼眸望著他:“名字是要起的么?可是大家看到我,就只叫我‘小狐貍’啊。”

    莫名地有點心疼。楊蘇剛想伸手去揉揉小家伙的腦袋,又想到自己剝豆子難免沾上了泥,只有將手硬生生地轉(zhuǎn)了方向:“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好不好?”

    小鬼仍是不明白:“為什么要起新名字?”

    楊蘇用力地將手在褲子上擦了擦,這才伸手去拍小家伙的腦袋:“有了名字,你就和別的小狐貍不一樣了。”

    “那我要名字!”小家伙興奮地蹦跶起來,連帶著連尾巴都開始搖晃。

    “那就……”楊蘇沉思片刻,“呃……白毛?白玉?呃,好像俗氣了些……啊,就‘白璧’好了!白璧無瑕!”

    小家伙仰起脖子望他:“白璧是什么?可以吃的么?”

    楊蘇一把抱起小鬼,讓他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白璧是一種美玉,就跟你的尾巴一樣,雪白干凈的,是非常非常難得的寶物。”

    “那我也是寶物了?”小家伙以短短的小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嗯!”楊蘇重重地點了點頭。

    開心地從他的膝蓋上蹦下來,白璧在院子里蹦了兩圈,蹦完了又是一個“泰山壓頂”,一跳撲上楊蘇的脖子:“那我也要給你起名字!”

    “啊?”楊蘇愣了愣,“可是我已經(jīng)有名字了啊。”

    白璧緊緊摟著他的肩膀不松手:“可是那是別人喊的啊。我也要個不一樣的!”

    楊蘇一時無言,不知是該贊娃娃聰明到舉一反三的好,還是笑他不明道理的好。然而,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輕輕說了一個字:“好。”

    雖然發(fā)出了“我也要給你起名字”這樣的豪言壯語,但是小家伙畢竟還是小家伙,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什么好詞,倒是“大石頭”一類的詞讓楊蘇頭疼萬分。最后,忍無可忍的他,只有苦笑著提出建議:“如果你不介意,那就喊我一聲‘大哥’吧。”

    “可是,那不是名字啊。”

    看來,小鬼還挺不好糊弄。

    楊蘇笑了笑:“對,不是名字。不過你若愿意,我是你的大哥,你便是我的小弟。這世間再無他人,獨一無二。”

    白璧畢竟是小孩子心性,一聽獨一無二便舉雙手雙腳贊同,直把尾巴搖得“吧嗒、吧嗒”地響。可樂完了,他又忽然垮下臉來:“啊!都怪大哥!我忘了數(shù)豆子了!”

    郁悶的小狐妖,張大了嘴巴露出兩顆小虎牙,“啊嗚”一口沖著楊蘇的手臂啃下去——架勢雖狠,下嘴卻是極輕。

    楊蘇任由小家伙在身邊打打鬧鬧,掄起爪子拽他的褲腳,他也不制止,只是忙著手里的豆子。

    銀白的月光映上小狐貍的白尾巴,也映上楊蘇的黑眸子,水亮水亮的,滿是笑意。

    八

    自從多了白璧這個親人,似乎連日子也不那么難熬了。每天洗碗做事的時候,小白璧總愛跟著楊蘇身后轉(zhuǎn)。楊蘇怕小家伙被東家看見拉了做活,又怕小家伙得意忘形露了尾巴,所以早與白璧拉鉤蓋印約法三章:不許在有別人在的時候出現(xiàn)。

    勾也拉了印也蓋了,可小狐貍卻是個食言而肥的,只要趁著楊蘇不注意,就偷偷留出來搭手幫忙。楊蘇黑了臉,氣白璧不聽話,可又因小家伙要幫忙做事而感動得要命,到最后只能揉著小家伙的頭發(fā),嘆一口氣:“噯,你啊……”

    似乎是瞅準(zhǔn)了楊蘇打又舍不得打、罵也舍不得罵,到最后只能念叨兩句,小家伙也越發(fā)肆無忌憚起來,后來甚至跟著楊蘇去河邊洗碗。看他將白嫩嫩的小手伸到冰涼的河水里,楊蘇心疼要要命,旁邊的板凳是羨慕得要命,連聲直叫喚:“這弟弟好,我也要撿一個!”

    白璧聽了就沖那人做鬼臉,以軟軟的童音回嘴:“白璧才不是撿的!你要我還不跟你呢,我只做大哥的弟弟!”

    楊蘇聽了心里暖和和的。他偷偷地攢下了好幾頓的饅頭,拿去跟乞丐換銅板——東家從來不會給他現(xiàn)錢,外面鋪子也絕對不會收他攢下來的饅頭,倒是沿街乞討的乞丐還能與他換換。只不過外面賣一文錢一個的饅頭,這么一換,便成了五個饅頭換一文錢了。

    攢了十來天,好容易存到三文,楊蘇鉆到裁縫鋪子里和老板商量,買點裁縫做剩下來的碎布頭。沒想到這個老板倒是個好人家,見楊蘇可憐,便將店里用剩下的邊角料,白送給了他不少。

    楊蘇千恩萬謝,謝完了還是將三個銅板偷偷擺在了桌角上。回去之后,他挑了些顏色鮮艷些的碎布頭,拼拼湊湊,做了一個花花綠綠的布包,又做了一條頭巾——他知道小家伙平時沒事喜歡出來溜達(dá),可是每次看見白璧出來滿大街晃悠,他就懸著一顆心:生怕小鬼興奮過頭露了馬腳。

    當(dāng)楊蘇把兩樣?xùn)|西送給白璧的時候,小家伙眨巴眨巴綠眼睛。白璧再怎么小也還是只狐貍精,總有點小聰明,所以他馬上明白這頭巾是給他包耳朵用的。可至于這布包是干嘛用的,他想了半天,還沒琢磨出來。

    見小家伙把布包抬了好高,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怎么使,楊蘇不由笑了起來。伸手將小家伙拽進(jìn)懷里,從衣擺下面扯出那條毛絨絨的尾巴,他將尾巴塞進(jìn)了布包里。

    “噯?”白璧瞪大了眼,甩甩尾巴——花布包在半空中晃啊晃的,說不出的奇怪。

    “傻瓜,不是這么用的。”

    楊蘇笑著摁住白璧的尾巴,將布包的繩子扣好,給小家伙挎上,再以衣擺蓋住——這么一來,就好像是個背著包的普通孩童。

    小家伙來了精神,背著包向前蹦跶了好幾步,雖然尾巴不像平時那么自由自在,但是他別過頭努力向后望,就可以看見花背包,這讓他樂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兒。

    見白璧喜笑顏開的樣子,楊蘇也笑了。

    有了布包和頭巾,白璧更加光明正大地跟著楊蘇到處轉(zhuǎn)悠。每天楊蘇在河邊洗碗,小家伙就蹲在邊上幫忙,任憑楊蘇怎么勸他也不聽。

    眼見一籮筐的碗很快就給洗得干干凈凈,時間卻還早,楊蘇就帶著白璧到學(xué)堂那里,繼續(xù)蹲墻角聽夫子講課。

    楊蘇聽得認(rèn)真,白璧卻聽不進(jìn)去,兩只眼睛到處亂瞄。瞄著瞄著就看見楊蘇的手凍得紅彤彤的,白璧眼珠子一轉(zhuǎn),拽著大哥的手,就往身后的布包里一揣。

    楊蘇先是一愣。然而,當(dāng)觸及到布包里軟和的柔毛,他望著笑瞇瞇的小家伙,忽然覺得,鼻頭有點酸。

    有了白璧的幫忙,楊蘇的活兒總是早早完成。板凳看在眼里,羨慕在心里。可是羨慕歸羨慕,他也是個講義氣的,愣是從沒在老板娘面前吭過半個字。

    楊蘇感激他的仗義,平日里也將飯菜省下一些,往朋友碗里撥。每到這個時候,板凳就會晃著膀子說“別介”。

    “別介別介!你還有個小的要養(yǎng)呢!從你牙縫里摳食吃,我還是不是人啊?”

    一句話堵得楊蘇停了動作,只能紅著鼻子連聲說“謝謝”。

    見板凳對楊蘇好,白璧閑得無聊的時候,也會幫著板凳做活兒。每到這個時候,板凳就做起了甩手大爺,一邊感嘆自個兒也得找個能干活的娃娃撿來養(yǎng)。

    一聽他說這句,白璧就不樂意了,立馬停手不干,任憑板凳“小祖宗”地喊,就是不搭理他。

    楊蘇在一邊看著只是笑,笑容投映在清可見底的河水上,襯著陽光與漣漪,一漾一漾的。

    九

    春去春又來,轉(zhuǎn)眼已是過了一年。

    楊蘇的個頭拔高了不少,可白璧還是那樣矮墩墩的娃娃。白璧踮著腳仰著脖子看楊蘇,看著看著生起悶氣起來。

    見他撅嘴,楊蘇自然是明白小家伙是在氣什么。但這時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問出“小鬼你怎么不長個頭啊?”這種話來惹他白眼,于是,楊蘇委婉地旁敲側(cè)擊:“白璧?”

    平時話挺多的小鬼,這次卻不吭聲。

    “白璧。”楊蘇體貼地蹲下來,不讓小家伙仰著脖子看人,“我聽說書師傅說過狐妖,但大多數(shù)都是化成人形的樣子,從來沒聽說過,還有小小的狐妖要慢慢成長的。你們那兒都是這樣的?”

    白璧搖搖頭:“我不一樣。大家都是小狐貍,要靠修行夠了好幾百年,才可以變成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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