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正太-《地獄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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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玩好過家家后,我又想起了另一個朋友——X。
嘿嘿,有兩天沒看到他了。我穿過逃生通道,來到地下一層。在超市貨架的最后面,X正在和一群貓狗玩游戲。我開心地加入他們的游戲,直到有腳步聲靠近。
隔著兩排貨架,我看到陶冶走了過來,肯定是媽媽叫他過來找我的。突然,一條高加索犬沖了出來,一下子撲到了他的身上,就在我也幾乎要尖叫時,X飛快地沖過去,只喊了一嗓子,就把大狗趕走了。陶冶嚇得面無人色,正好我也到了他眼前,他立即抓著我逃回到了樓上。
這天夜里,媽媽悄悄摸進了陶冶的房間。
我猜她要很久才會出來,便大膽地又一次逃上七樓,帶著Pocky與水,找我的朋友小明玩過家家了。
小明的情緒有些不佳,但還是配合地跟我完成了游戲。最后,他惡狠狠地說了一句:“剛認識你的時候,我把你當作了小天使,現在才知道你是一個小惡魔。”
我感到一絲害怕,便扔下他逃跑了。
奇怪的是,眼前浮現起一幅畫面——許多穿著紅色制服戴著頭盔的人,正試圖使一個鉆探頭深入地下……
下意識地抬起頭,看著黑暗中的九樓穹頂,我奔了上去。
來到九樓的電影院,某個聲音一直回響在耳邊,帶著我穿過一條窄窄的通道。頭頂透進一陣微弱的風,我用手電仔細照著天花板,發現幾道深深的裂縫與缺口。
突然,從一個狹窄的缺口里掉下來什么東西。
是一瓶礦泉水!外面有一層塑料紙,用加粗字體印著三行中文——雖然我的中國話說得比日本話還流利,但畢竟只有七歲,只認得最簡單的幾個漢字,看不懂上面寫著什么。
又有什么掉了下來。我撿起來一看,是一個小塑料罐子,里面有幾包藥片、一個微型對講機,還有一支電子體溫表。
那個微型對講機不停地閃爍紅燈,大概只要一按下去,就能與某個人通話了。我把這個對講機重重地砸在地上,又搬來鋼筋水泥塊用力砸下去,直到它徹底稀爛。
筋疲力盡地倒在地上,才明白我看見的預言是什么——地球沒有毀滅,人們正在盡全力救援我們,甚至已經快要接近九樓了。地面上的救援隊員們把食物和水通過管道送了下來,以為我們都快要餓死渴死了。而那個微型對講機,就是要我們與救援人員取得聯系。
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世界末日,我們全被吳教授騙了!
我哭了。一想到我還會被送回到地面,還要過著被囚禁在黑屋子里的生活,還是要擔驚受怕被陽光照到,還是沒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就已經Game Over了!
不,我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更不能讓救援人員發現我們。最好是他們中途放棄。挖了很多天還是挖不出半個活人,最終結論是地下所有人都死光了,沒有必要再讓救援隊員冒著生命危險往下挖了。
不錯,我寧愿餓死在地底,也不愿意被他們救上去!
我把礦泉水全部喝完,把被砸爛的對講機、那些藥和體溫表,以及有文字的塑料紙全都放進那個小罐子,然后扔到九樓廁所的馬桶里。
我想沒有人會到馬桶里去找食物的。
回到三樓的房間,我剛剛睡下來,媽媽就匆忙回來了,真的好險!
沒過多久,外面響起了哭喊聲。媽媽穿好衣服,出去了片刻,便扶著一個人回來了。我繼續裝作睡著的樣子,睜著一只眼睛偷看——好像是那個叫莫星兒的女人,渾身不停地發抖。媽媽脫下了莫星兒所有的衣服,用一塊毛巾仔細擦拭她的身體。啊,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體,可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就這樣折騰到清晨,莫星兒謝絕了媽媽的挽留,獨自離開了這里。
整晚都沒有睡好,我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我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被人救上了地面,卻正好暴露在陽光下面。我第一次看到了太陽,灼熱的光芒刺瞎了我的眼睛,讓我全身燃燒起來,轉眼化作一團灰燼……
當我從噩夢中醒來時,整棟大樓已陷入黑暗,到處充滿刺鼻的惡臭,讓人呼吸困難。陶冶和媽媽陪伴在我身邊,我們一起搬到了八樓。他們說燃料耗盡,食物和水也快沒了,那些貓狗也在自相殘殺——媽媽不敢再說下去了。她以為我還不懂什么是死亡,但我很清楚,死亡就是變成一具尸體,不能動也不能說話,什么都感覺不到,直到徹底從世界上消失。
我知道死亡在逼近我們。
不過,生存的希望就在頭頂。如果我愿意帶他們去九樓的電影院,說不定還能發現新的東西,比如微型對講機。只要發出信號,就能讓救援隊員確認我們的位置,就能早一點把我們救出去。
可是,我不想逃出去,我想永遠留在世界末日的地底,我不會告訴他們這個秘密的。
這天晚上,媽媽與陶冶在我的面前不再回避了,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兩個人就像要融合為一個人。而我識相地裝作睡著了。
第七天,清晨,媽媽熟睡著,陶冶卻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想起了我的好朋友小明——千萬不能讓他餓死??!我拿起最后一包Pocky,以及最后一瓶礦泉水,悄悄下到七樓的模型店。
然而,我剛用手電照亮黑暗的店鋪,掃過那些汽車與飛機模型,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剎那間,眼前閃過某個可怕的畫面,促使我立即轉身要往外面逃去。
一只手已經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摔倒在地上,無論雙手怎么用力地往前扒,還是感到自己正被一只手往后拖——就像恐怖片里經常出現的場面,一個小孩被惡鬼從地板上拖走。
“救命!”我忍不住高聲喊了出來,緊接著又用日語喊了一聲。
手電早就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在整個七樓的一團漆黑中,我被拖到了模型店的最深處。有兩只手抓住了我,從我的兩條腿到腰部,又沿著后背一路往上走,最后掐住我的脖子。
“小明!不要!”我的喉嚨已被掐住,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在心里呼喊最好的朋友,祈求他不要傷害我。
小明說他每天都在用螺絲刀挖掘,原來不是我們玩過家家的幻想,而是真的!他終于挖通了最后一塊磚頭,就像他總是說到的“安迪”。
我想他是要殺了我吧。
就在我幾乎要昏迷過去時,手電光亮了起來,隨后聽到一聲男人的慘叫。接著,我被媽媽抱到懷中。
她渾身都在顫抖,慌張地摸著我的臉,連聲用日語說“對不起”,同時也將鮮血沾到我的臉上。我明白,那既不是我的血,也不是媽媽的血。不敢再回頭看小明的尸體,我最好的朋友被我的媽媽殺死了,為了救我的命。
她把我抱回到八樓店鋪,沒人來幫助我們了,每個人都只想保住自己的命。媽媽沒有像過去那樣責罵我,大概覺得我們都快死了,沒有機會再好好愛我了。她為我擦去臉上的血跡,流著眼淚親吻我的臉。
在黑暗、寒冷、饑渴、氣悶之中,我們熬到了晚上,聽見樓上發出了巨響。
陶冶帶著我們沖上九樓的電影院,天花板卻整個坍塌了下來。媽媽拼死用身體護住我,將我幾乎完好無損地壓在底下。
當我被埋得快要窒息時,忽然想起了小明,真想有一根吸管送到嘴邊,最好還有一根長長的Pocky。
我們被救了出來。
唯一讓我慶幸的是,現在是黑夜而不是白天,當我被救出地面時,看到的不是太陽,而是夜空下的燈光。媽媽盡力遮擋著我的臉,不讓我的皮膚受到閃光燈刺激。
在我們接受治療的醫院里,我和媽媽住在同一個病房。她特別要求裝上厚厚的黑色窗簾,絕不能透進一絲陽光。有個叫葉蕭的中國警官來詢問情況。媽媽沒有說實話,也沒有把我的真實情況說出來。而我更不想讓他們知道地下發生的事,尤其不想讓警察知道小明的存在。
于是,我瞞著媽媽悄悄走出病房,對葉蕭警官說了一通關于僵尸殺人的鬼話。
不管他信不信,至少有人會信。
今天,凌晨五點,爺爺奶奶從日本飛來看我了。他們當然非常喜歡我,而我也裝作很喜歡他們的樣子,其實我很討厭他們兩個。爺爺奶奶跟媽媽說了一些話。他們離開病房后,媽媽卻變得像個雕像,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指甲深深地嵌進床單。
我知道她如此害怕的原因。
因為,我知道媽媽所有的秘密。
不僅僅是那個叫陶冶的中國人。
還有一個更大的秘密——她殺了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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