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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在世俗中的城市里都有駐所。但也只是有名的大城而已。那些小城小鎮(zhèn)，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你曉得了吧？道統(tǒng)是缺人手的。聽說云山上的道士多，但都要修大道，不愿參與世俗間的事務(wù)。所以說……”

    “這道統(tǒng)如今要打天下，從妖魔手中奪取了大片的地盤，難道就荒著不理會的么？有人煙處他們可以不理——自有朝廷官府為他們打理著。人間陽氣多了、妖魔也難成形。可是從前那些妖魔所盤踞的地方多是窮山惡水，哪有人往那里去。”

    “這一地打下了，不理會，過個十幾、幾十年便又出了新的妖魔，嘿，這該怎么辦？自然是找人代管了。”李云心志得意滿地笑道，“譬如這渭水一地的話……本王從前乃是個人身。總是了解人的想法念頭。等這事情結(jié)束了、找到道統(tǒng)的人說我仍一心向道、愿意棄暗投明——為他們鎮(zhèn)壓此地群妖、掌管一方。但凡是個通事理、懂大勢的，還能有一個不字么？”

    “以后這便是大勢了。”李云心得意洋洋地出一口氣，“妖魔殺不完。道統(tǒng)所能殺掉的只有那些冥頑不靈的蠢貨。而另一些像我一樣的，會成為道統(tǒng)的代理人。所以——你怕什么？這洞庭完蛋了，可不代表本王也要完蛋了。不但不會完蛋，反而會比從前更加快意——我甚至都用不著躲躲藏藏了！”

    李善目瞪口呆地聽他說完這些，忍不住再次拍手：“妙、妙哇！大王這真真是好計謀哇！”

    被他這么夸獎，李云心似乎說得興起了。又或者覺得這李善也是個可堪大用的人才，便又得意道：“你以為單是這樣么？嘿嘿。這道統(tǒng)雖強(qiáng)，但未必比真龍更強(qiáng)。我先順服了他們，等待著——一旦他們又被真龍擊敗了，這也有趣了。”

    “——我乃是龍子，身份高貴的妖魔。豈會真心歸順道統(tǒng)？我此前所做的一切不過是虛與委蛇、等待時機(jī)反擊罷了。那時候道統(tǒng)的人從洞庭、渭水滾蛋……這地盤還不是我的么？”

    說完斜眼看李善：“這才叫做一石二鳥、一箭雙雕之計。那些個蠢妖魔。怎么會懂這些！”

    冒牌的李善聽李云心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便在心里微微冷笑起來。但面上仍不動聲色，只夸李云心這是好計。

    李云心賣弄了這一會兒，似乎覺得已將這李善的心收住了。便不再多說。先吩咐李善將自己的意思傳達(dá)給眾妖，然后施展神通、帶他們出了這洞庭禁制。

    這也是一樁麻煩事。

    自己的龍宮是非常隱秘的場所——他又不像洞庭君那樣豪放、竟然把自己的龍宮開辟做一方新天地，把一干蝦兵蟹將都裝進(jìn)去了。

    因而先得施展神通將那些妖魔的感官都封住、再帶他們進(jìn)龍宮，而后把它們送出禁制。這么一折騰，便是足足兩個多時辰。

    洞庭當(dāng)中的妖魔們從前極少出洞庭。

    因為他們都是水妖。這意味著雖然化作了人形，但還是待在水中最快活。況且有些妖魔有天生的神通，也是借助風(fēng)浪才施展得起來。

    如今來了這陸地上的野原林，便有許多懵懵懂懂的妖魔叫苦不迭。多虧那李善來回奔走彈壓才不至于一哄而散。

    好在洞庭緊挨著渭水，乃是渭水灣流處形成的一個大湖。他們這些妖魔在森林中穿行不久便到了渭水邊、忙噗通噗通地跳下水去了。其間有些妖魔混勁兒起了，要在林中開小差——那李善亦不用李云心吩咐，當(dāng)即格殺掉了。

    李云心見他做事聰明果決，于是在妖魔們?nèi)肓宋妓蟊惴畔滦摹Ｖ粐诟览钌圃谶@水邊藏匿等待著，他則先回洞庭，有事要做。

    李善忙不迭地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

    于是……這渭水邊的林中便只剩下他自己了。

    妖魔們?nèi)胨牡胤绞窃谌涌诘膶Π丁那斑@里便無人煙，往南邊看，可以遠(yuǎn)遠(yuǎn)地見南山。

    而眼下一天當(dāng)中最熱的時候剛剛過去，草木的葉子都發(fā)蔫。被蒸騰起的暑氣還在林中未消散，陽光穿透林邊已經(jīng)有些稀疏的枝葉、在地上灑出光斑來。

    這樣的環(huán)境對于一個境界低微的水妖來說無論如何都算不得舒適、甚至是一種折磨。

    但李善卻仰起頭盯著天上的太陽看了好一會兒、又深嗅幾口林中充滿了草木香的空氣，然后愜意地哈了一聲。隨后慢慢躺在被暑氣烘得微熱的草地上、將自己的手腳放開，躺成了一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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