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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這時候妖魔陣中的笑聲倒是漸歇了——本就是一群蠢妖魔自己都不曉得為什么發(fā)笑。如今看見更新鮮的玩意兒，精神都被吸引了去。

    卻聽到蘇玉宋的話音剛落，煞君便喝：“小九！還不走，等什么？！”

    說了這話，雙臂猛地一張！她那兩只黑色大袖便如一對羽翼一般鋪展開來，頓時——

    無數(shù)道狂風(fēng)暴雨一般的銀色的劍光電射而出，直往李云心身后而去！

    這突如其來的攻勢人人都瞧得清楚，乃是要援護(hù)李云心撤走的。便在這當(dāng)口，玄門的修士們也出了手——此前出手阻攔煞君殺真境的修行人，是三位玄境劍修，但反倒被她將法寶絞了個粉碎。到這時候便不敢托大了。十幾位玄境、真境的修士齊齊出手，便有十幾柄飛劍、玄光射出。

    一到空中又一分十、十分百，同樣成了一陣狂暴的光雨，迎著煞君的劍光便轟過去。

    兩軍陣前有十幾丈寬的空地，那李云心就落在空地當(dāng)中。而今從他的身前、身后，都撲來無數(shù)電光、劍光、玄光，剎那之間天空中的日光都被這些神通的光彩遮蔽了，仿佛一場由狂暴靈力構(gòu)成的疾雨。

    可李云心竟不閃也不避，正相反——

    他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站起的時候便有那些低階的玄門弟子在大叫“他要逃”、“別叫他逃了”之類的話。一邊喊，也一邊各自施展神通，要將他阻下。

    可這李云心站直了身子，不說話也不邁步。便在烈烈的風(fēng)中眼瞧著自兩邊分別射出的劍光、電光近了——

    也不曉得從哪里攢出了力氣、在地上狠狠地一跺腳、猛地往空中一躍，登時凌空而立、站到了中間去！

    然后緊閉雙眼、仰起頭張開雙臂……

    像是在迫不及待地?fù)肀劳隽耍?

    誰都未想到他會有如此舉動。煞君驚呼一聲，可已來不及收手了。玄門修士的神通本是迎去阻攔煞君劍光的。到這時候便也懶得再動什么心念。因而頃刻之間——

    成百上千道光雨、將李云心身周的一整片廣闊空間都籠罩了！

    只聽轟隆隆一連串巨響、電光與火云一同彌漫。空氣都因為靈力的激蕩而扭曲，兩軍陣中揚起了遮天蔽日的煙塵。

    再過了十幾息的功夫，劍光與玄光都消散了……

    卻還有一個人立在半空中——李云心，仍是此前那尋死的姿勢。

    這戰(zhàn)場上，留下了多少本不想死、結(jié)果卻死掉的人、妖的尸首。而這李云心如今一心求死，被煞君與十幾位高人的劍光、玄光夾在當(dāng)中，卻奇跡般的沒被任何一道轟在身上。

    見了這情景，一時之間兩軍陣中皆默然，都不曉得說什么好。

    再過兩三息煞君才揚聲道：“小九！你等什么！？”

    隔了一會兒，李云心慢慢張開眼睛、將雙臂放下了。他人雖無事，但發(fā)髻散了——一頭烏發(fā)便披散下來，很有些窮途末路的凄涼感。身上的白色大袍也破爛，在風(fēng)中激蕩，似乎也有道不盡的悲壯。

    瞪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煞君，又慢慢轉(zhuǎn)頭看蘇玉宋與卓幕遮。然后，袍袖在風(fēng)中一振、背在了身后去，仰天大笑起來——

    “想我李云心求生難，求死——也這樣難！”

    他這笑聲悲涼，其中似還藏著言說不盡的凄楚。長笑了這一番，才轉(zhuǎn)臉對煞君道：“煞君。三姐。我早聽說過你的名號——只覺得該是個兇狠殘暴的大妖魔。未料到……竟是今日這樣子。”

    他說了這話，嘆息一聲：“倘若早遇到的是三姐你，我又何苦淪落到如今這境地呢。三姐的心意，我李云心……記下了。”

    說到此處聲音略低沉，言語也傷感，像是在訣別。但很快又揚起聲：“三姐要我走，我往哪里走呢？”

    “我落到今天這地步，是誰在逼我、誰在迫我，三姐也該是有些耳聞的。但我倒誰也不怪，要怪只怪——我李云心乃是蓋世的英雄，卻生錯了時機！”

    說了這些話，又轉(zhuǎn)頭看蘇玉宋：“你要給我生路——我又豈會不知是怎樣的生路？我李云心今日雖然落魄、往日也愛使些手段。可你要因此覺得我是個貪生怕死的人，可是大錯特錯！茍且地活著，哪里比得上痛痛快快地死了——”

    他話說到這里，玄門陣中忽然傳來一聲凄涼的呼喊：“李云心！到這時候你逞什么意氣你快依著師兄的說！！”

    這一聲卻不是旁人，而正是那游魂辛細(xì)柳——這小姑娘不知何時混到了陣中，似乎暗中觀察已久了。到這時候聽他的言語之中大有舍生求仁的意思，終于按耐不住、叫出了聲。

    到這時候看她，只見滿身的血污，此前的秀麗模樣都沒了。失魂落魄地站在一干低階修士當(dāng)中，手里倒提一柄斷劍，劍刃上也崩了許多的口子。

    李云心瞇起眼睛，往她這里瞧了瞧。辛細(xì)柳便哭道：“也都是我的報應(yīng)、我當(dāng)初就不該設(shè)計騙你來。可我今天來到陣上只想倘若我死在妖獸手里、也算是還了你。可我也沒有死——！”

    一邊說，眼淚一邊往外淌，將臉上的血跡沖得黑一塊、紅一塊：“可如今我?guī)熜旨热贿@樣說了——你就當(dāng)為了我、先活了吧！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說了這話，便將斷劍橫在脖頸上，登時勒出一道細(xì)細(xì)的紅線來。

    這小妖女本是要撩撥李云心，豈知后來情根深種，難以自持了。本又是游魂、有著近乎病態(tài)的偏執(zhí)，終于做出了如今的事。

    她這一現(xiàn)身、接連喊了兩聲“師兄”——那些宗座、掌門們，臉色便愈發(fā)凝重了。而蘇玉宋與卓幕遮的臉色更難看到了極點——這“書圣”甚至登時探出了手指、幾乎就要往她的立足處一點！

    幸而卓幕遮一把拉住他、咬著牙沉聲道：“這時候殺，就坐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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