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納瓦利坐在智能助步車上,大衣的領子豎起,遮住了大半邊臉龐,只留下一雙眼睛和暗紅結疤的額頭在外面。 電動的智能助步車以每秒三到五米的速度慢慢地前駛著,在具有簡單智能的輔助AI控制下于人煙稀少的人行道上,從一個個或黑色或棕色皮膚的行人旁邊穿行而過,來到了一片綠蔭成群的公園里。 公園之中,搭建著一方露臺,露臺上,一個皮膚深黑的男子正拿著話筒對臺下的人講述著什么。他的身后,露臺之上懸掛著一個橫幅,上面用大寫的文字書著:“UNITY BLOCK”(團結街區)。 臺下幾百個座位基本上都已被人坐滿了,大部分人的皮膚都是深色人種,或黑或棕,只有零星的幾個白種人夾雜在其中,顯得很是突兀。 而本來應該是唱著RAP,十分喧鬧的黑人們,此刻卻都少見地安靜聽著臺上人的講述,難得一見地,場中充滿了安靜和諧的氛圍。 納瓦利默不作聲地來到了臺下的最后一排,也只有那里還有空位。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拉丁裔女子本來翹首崇敬地聽著臺上之人的講述,但卻在這時注意到了納瓦利的到來,對他明媚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納瓦利,來,這里。” 她對納瓦利輕輕招手,指引著后者來到身邊,把旁邊的椅子小心地移出去,讓納瓦利直接坐著助步車,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茱莉亞,馬西普老師說了多久呢?” 納瓦利悄悄地問著,放下了大衣領子。但名為‘茱莉亞’的女子并沒有對袒露面容的他表現出任何厭惡之情,反而貼在他耳邊,輕聲說道: “別擔心,才剛剛開始呢。” 說著,茱莉亞微微一笑,發絲掠過納瓦利的耳朵,重新看向了露臺之上。 納瓦利感到耳朵一陣發癢,又有些炙熱,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耳朵應該紅了起來。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也將視線投入到了露臺之上。 臺上名為馬西普的男人,其聲音不斷落入耳中: “……時至今日,在美利堅,白人占據著總財富的83.9%,而其比例則為總人口的49.7%。從這張圖表之上,我們可以看到,美利堅的白人以不過半的人口占有著全國絕大部分的總財富,而無論是黑種人、黃種人、拉丁裔的混血人種,被分配出來的財富都遠遠與其人口比例不相稱,由此導致了少數族裔人種在社會階層上處于底部位置的現象…… “……為了緩和族裔矛盾,將財富分配的關鍵性問題置于遮掩之下,這個國家的領導階層和上層人士制定了許多貌似公平——甚至過于公平的政策。比如說,讓大學就學名額向黑種人傾斜;推行全美范圍內的‘BLM’運動;將針對膚色的笑話或者是不經意的嘲諷用無比嚴苛的法制和道德觀念予以約束…… “然而,這些就學名額的傾斜,大部分卻是從上進求學的亞裔身上減扣得來的;‘BLM’運動和膚色笑話問題也沒有觸及到最深層次的歧視觀念,反而是借用一種愈演愈烈的社會形勢,將黑人權利和現狀的深度討論掩蓋在了表面的極度尊重之下…… “最終導致的結果是什么呢?那便是美利堅內的黑色人種與其他少數族裔之間的互害和仇視,反而將導致這一切根源的存在——白人上層階級遮蔽在了‘種族仇視’和‘底層互害’的幕后。 “……我們絕對不能忽視這樣的問題——黑人以全美13%的人口,創造了美國一半的刑事案件;而拉美裔的監獄服刑概率是白人的3.1倍……我們絕不能避而不談以族裔分布的犯罪事件比例,就像是許多故意夸張激進化‘BLM’運動的白人所做的那樣——避而不談與少數族裔相關的犯罪、毒、單親家庭問題。避而不談的事實不會讓民眾間的情緒消退,只會產生越來越深的彼此之間的隔閡和裂縫……我們一定要深入這些問題,因為只有深入,才能找到成因,并將其解決。黑人是天生的犯罪者嗎?混血人種是天生的偷渡客和洗碗工嗎?黃種人是天生的‘無領導力人’嗎?不……那是文化、財富、歷史背景積累下的后天成因。 “……所以,這就是我們‘團結街區’一直以來都在做著的事情——從源頭著手,解決少數族裔的教育和財富問題,從而根本性地沖擊這個國家與生俱來的社會階層分布……時至今日,‘團結街區’結社已經遍及洛杉磯大區內的十八個貧民窟街區,凝聚了接近十萬少數族裔的力量。在‘團結街區’所惠及的社區內,犯罪率減少了百分之八十,街道環境大為改觀,原本的污水溝和垃圾堆得到了整治——再也沒有成群出沒的犯罪者和癮君子。在我們‘根源平等’的觀念感召下,‘團結街區’開辦的共有股份企業每年都在分紅,居民收入不斷上升。 “此外,我們開辦了四所小學,兩所中學,并向全美利堅的藤校輸入了數百名少數族裔優秀畢業生——其中一半以上投身于理工科,如今就職于世界范圍內的頂級科技公司,亦有不少回歸‘團結街區’,重新為少數族裔的財富平等而奮斗…… “‘團結街區’設立的二十年里,這些街區從人所畏懼的貧瘠之地,變成了鳥語花香的幽靜之所;從只有黑診所和專售神經藥物的藥店的地方,變成了有著超過十家正規診所,太陽照得通透,各色族裔人種均能在此攜手前進的肥沃之土。這難道不是可以被成功改造的證明嗎? “……我深信,倘若‘團結街區’繼續前進,馬丁·路德·金牧師所信仰的世界終將來臨——就如‘團結街區’字面上的含義一樣——‘團結’與‘平等’,終將會把現在基于宛如天淵一般財富分配的鴻溝之上虛假的‘自由’撕碎,為我們帶來真正的自由與未來!” 馬西普的演講完畢。 公園之中響起了如雷般的掌聲。 即使是納瓦利,也都受到感召,輕輕地抬起手,拍了一兩下。 但他最關注的,還是旁邊的女子。 他看見茱莉亞已經激動地從座位上坐了起來,拍著手掌,宛如煙水晶般剔透的臉頰之上,劃過了晶瑩的熱淚。 納瓦利癡癡地看著。 一時之間,無比癡迷。 …… 馬西普的演講花費了不少時間,但演講結束后幾百個與會者不斷地提問還有熱情的交流卻花了他更多時間。 直到他終于講完,來到了等候多時的茱莉亞還有納瓦利身前幾步外,對兩人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正要開口說話,就在這時,一個染著大波浪,職業套裝打扮的女性忽然走了過來,拿著話筒,興奮地朝馬西普問道: “馬西普先生……我是《洛杉磯時報》的記者凱瑟琳,請問你有興趣接受——” 馬西普轉頭看向她,皺了皺眉,以一種溫和卻又無法逆轉的語氣堅決地拒絕道: “抱歉,你們《洛杉磯時報》在之前的新聞中曾對‘團結街區’做出不公正的報道,我早已決定不與《洛杉磯時報》再有任何瓜葛。” 第(1/3)頁